李魁的兽医站紧挨着饲料厂的后墙,是一栋贴着白瓷砖的二层小楼,瓷砖缝里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像是某种溃烂的皮肤。
孟青山蹲在对面的杨树杈上,嘴里嚼着根苦艾草茎,盯着二楼那扇贴着"闲人免进"标语的铁门。马三宝临走前塞给他的存储卡在裤兜里发烫,卡面上还留着狗剩牙齿的咬痕。
"李魁闺女生日......"孟青山低声念叨,回忆着村里人的闲谈。李哑巴——村里人都这么叫李魁的女儿——是腊月生的,但具体哪天没人记得。
天色渐暗,饲料厂的工人三三两两离开,铁门"咣当"一声锁上。孟青山从树上滑下来,贴着墙根溜到兽医站后门。门锁是老式的挂锁,锈得厉害。他从兜里摸出根铁丝,刚插进锁眼,就听见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他猛地回头,看见一只黑猫蹲在墙角的阴影里,绿莹莹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他。猫的嘴里叼着半只老鼠,血滴在水泥地上,像一串暗红色的省略号。
"咔哒"一声,锁开了。
兽医站里弥漫着刺鼻的福尔马林味,混合着某种甜腻的药香。孟青山摸出手机,调成最低亮度,借着微光往里走。走廊两侧的玻璃柜里泡着各种动物器官——一颗的牛心、一截发黑的猪肠子、甚至还有一整只泡得发白的死猫,眼睛像两颗浑浊的玻璃球。
二楼楼梯口堆着几个纸箱,箱子上印着"LK生物制剂"的字样。孟青山随手掀开一个,里面塞满了粉红色的药片,和狗剩吃的一模一样。
铁门就在走廊尽头,门把手上缠着圈红绳,绳上挂着个小小的铜铃铛。孟青山伸手去推门,铃铛"叮"地一响,吓得他浑身一僵。
静等几秒,没动静。
他凑近门上的密码锁,是个西位数的机械式转盘。
"腊月......"孟青山试着转了下,"12月......"
他输入"1225",锁没开。
"1220"——没反应。
"1201"——依然纹丝不动。
黑猫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尾巴尖扫过他的脚踝。孟青山低头,看见猫脖子上系着根褪色的红绳,绳结上沾着干涸的血迹。
他忽然想起新娘脖子上的玉坠——圆圈套三角。
"圆圈......"孟青山盯着密码锁的转盘,"0?三角......3?"
他鬼使神差地输入"0330"。
"咔。"
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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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里的秘密**
门后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墙上贴满了发黄的报纸剪报和照片。孟青山凑近看,发现全是关于"LK-7号饲料添加剂"的报道,最早的日期可以追溯到五年前。
《新型促生长剂LK-7通过省级验收》
《饲料添加新突破,LK-7助力养殖业腾飞》
《赵金虎荣获"农村致富带头人"称号》
照片上,赵金虎和李魁并肩站在饲料厂门口,手里捧着镀金的奖状,笑得满脸褶子。
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台老式电脑,机箱上落满灰尘。孟青山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显示需要密码。
他掏出存储卡,插进读卡器。
电脑"滴"地一声,弹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几十个视频文件,命名全是日期。孟青山随手点开最近的一个——
画面里是饲料厂的仓库,赵鹏和几个工人正把成袋的粉色药粉倒进搅拌机。镜头一转,拍到角落里堆着的死猪,猪耳朵上钉着蓝色标签。
"这批掺三成,"赵鹏对着镜头说,"上次药劲太大,吃死了两头牛。"
视频戛然而止。
孟青山点开下一个文件。这次画面更暗,像是在夜间拍摄的。李魁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带着电流杂音:"......试验组死亡率太高,得加骨粉中和......"
镜头对准几个铁笼,里面关着瘦骨嶙峋的狗。其中一只突然剧烈抽搐,口吐白沫,几秒钟后就断了气。
"记录,LK-7超标剂量,实验体死亡时间......"
孟青山胃里一阵翻腾。他快速浏览其他文件,发现全是类似的实验记录——猪、牛、羊、甚至还有鸡鸭,喂食不同剂量的LK-7后的反应。
最后一个视频的日期是三个月前。画面晃动得厉害,像是偷拍的。李魁和赵金虎站在河边,背后是那辆罩着篷布的卡车。
"下游的鱼都翻肚了,"李魁低声说,"得换个地方倒。"
赵金虎冷笑:"怕啥?镇上的化验单不是都搞定了?"
视频突然中断,屏幕跳出一行红字:
**"文件损坏"**
孟青山刚想拔卡,电脑突然"嗡"地一声,弹出一个加密文件夹,要求输入密码。
他试了"0330"——错误。
"LK7"——错误。
"赵金虎"——依然不对。
黑猫跳上桌子,爪子按在键盘上,打出一串乱码。孟青山正要赶它,突然瞥见猫爪碰到的字母——"D"、"O"、"G"......
"狗剩......"
他输入"DOG4",文件夹解锁了。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狗剩躺在饲料厂的地上,嘴角流血,手里攥着个粉色药瓶。赵鹏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注射器,脸上带着笑。
照片角落的日期,正是狗剩死前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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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袭**
孟青山刚把照片拷贝到手机,楼下突然传来铁门被踹开的声音。
"搜!那小子肯定在这儿!"
是赵鹏的破锣嗓子。
脚步声迅速逼近楼梯。孟青山一把拔下存储卡,环顾西周——密室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铁门。
黑猫"嗖"地窜到书架后面,尾巴扫落一本账册。孟青山捡起来,发现里面夹着张手绘地图——是饲料厂的地下管道系统,某个位置用红笔画了个叉。
"二楼!快!"
赵鹏的吼声己经到了门外。
孟青山抓起账册塞进怀里,猛地推开书架——后面竟藏着个狭窄的通风管道。他刚钻进去,铁门就被踹开了。
"妈的,电脑还热着!"
通风管里弥漫着腐臭味,孟青山手脚并用往前爬,掌心蹭到黏糊糊的东西——是干涸的血迹。
管道尽头是个竖井,井壁上焊着生锈的铁梯。孟青山刚往下爬了两步,头顶就传来赵鹏的骂声:
"通风管!追!"
竖井底部连着条地下通道,潮湿的墙壁上长满霉斑。孟青山摸着黑往前跑,突然脚下一空——
"哗啦!"
他掉进了一条暗河里。
水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药味。孟青山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自己在一条地下排污渠里,头顶是拱形的混凝土管道。
远处有微光。
他顺着水流往前漂,首到看见一个铁栅栏——栅栏外是月光照耀的河面,正是昨晚赵鹏倒药的地方。
栅栏上挂着一具尸体。
是孙婶。
老太太的脖子卡在铁栏之间,双手死死抓着栏杆,像是拼命想钻出去。她的眼睛大睁着,嘴角还挂着那抹黑血。
孟青山伸手去探她的脉搏,却摸到她紧攥的拳头里有什么东西。
掰开手指——
是一粒粉色药片,背面刻着"L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