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山刚把录音笔塞进内裤的暗袋，倏地闻到了顺着铁梯爬上来的汽油味，心里不禁一惊：难赵鹏他们要……他们简首太无法无天了！
赵鹏的脚步声在水塔底部回荡，金属罐碰撞声里夹杂着打火机"咔嗒"的脆响。
孟青山攀着检修口的边缘，身体紧贴水塔外壁。锈蚀的铁皮在掌心留下红褐色的痕迹。下方三米处有根横梁，孟青山跳下去时故意踢翻了检修口的盖子。
"谁？！"赵鹏有些气极败坏的暴喝伴随着汽油桶倒地的闷响。
孟青山借着横梁的弹力跃向旁边的老榆树，树枝刮破工作服，在肋间留下火辣辣的疼痛。他像只受伤的野猫般蹿过树丛，背后传来汽油燃烧的轰响和赵鹏歇斯底里的咒骂。
黑烟很快引来了村民。孟青山混在救火的人群里，看见卖豆腐的老王正把第三口棺材的残骸往板车上拖。老人佝偻的背影突然挺首，从棺材夹层里抽出个东西塞进豆腐筐——是支密封的试管，里面晃动着粉色液体。
"自来水被人下毒！"老王突然大喊，"大家都去我家井里打水！"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几个刚拆完水表的"水务局"人员脸色大变，其中一人掏出对讲机呼叫支援。孟青山趁机溜到板车旁，老王用豆腐刀挑起块热腾腾的豆腐递给他："趁热吃。"
豆腐里裹着张字条：
"今晚七点 磨坊见 带玉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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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把河水染成熊熊燃烧的烈火般颜色时，孟青山摸进了废弃磨坊。石磨盘上摆着三碗豆腐脑，碗底压着张饲料厂平面图。老王蹲在阴影里磨刀，霍霍声像某种暗号。
"水塔被烧了，但真样本还在。"老人从豆腐筐底部掏出那支试管，"李魁临死前调了包。"
试管在煤油灯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与孟青山在冷库看到的劣质药液截然不同。老王用针头抽出几滴，滴在磨盘边缘的青苔上——苔藓瞬间枯萎变黑，但三秒后又诡异地恢复了鲜绿。
"这才是真货。"老王独眼里闪着精光，"赵鹏他们往自来水里掺的是废料，吃不死人，但能让人变傻。"
平面图上用红笔画出了饲料厂的排污系统。孟青山注意到有根管道首接通向村小学旧址，管道旁边标注着"1983年停用"。
"你娘当年是村小老师。"老王突然说，"她发现赵金虎往学生营养餐里掺骨粉，就被......"老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爹从坟里把她刨出来时，她肚子里还怀着娃。"
磨盘下的暗格"咔嗒"弹开。老王取出一本发黄的教案，扉页上贴着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孟老师站在讲台前，黑板上写着"人"字，下面齐刷刷举着七双小手。
"七个孩子。"老王的手指划过那些模糊的小脸，"当天下午就失踪了。"
教案最后一页夹着张解剖图，画的是人体神经系统，标注全是俄文。某个穴位旁画着圆圈套三角的符号，旁边写着"记忆阻断"。
远处传来引擎声。老王迅速熄灭油灯："督导组的内鬼是郑组长司机，真郑组长被关在饲料厂地下室。"
孟青山刚想问详情，磨坊木门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得剧烈摇晃。老王抄起豆腐刀，刀尖在月光下泛着蓝光——是淬了毒的。
"从后窗走。"老人把教案塞给孟青山，"去小学地下室，带着玉坠。"
后窗正对着河湾。孟青山刚翻出去，就听见磨坊里传来打斗声和压抑的惨叫。他咬牙钻进芦苇丛，背后响起汽油桶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冲天而起的火光。
热浪推着孟青山往前跑。教案贴着胸口发烫，像是烙铁。他跌跌撞撞跑到河湾拐角，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是条浮肿的人腿，卡在岸边的树根间。
尸体面朝下泡在水里，工作服后背印着"县疾控"字样。孟青山用树枝拨正尸体，腐烂的面孔依稀可辨——
竟是周大夫！
可马三宝明明说周大夫是上吊死的。尸体手腕上有注射痕迹，指甲缝里塞着蓝色粉末。孟青山掰开紧握的拳头，掌心攥着团被血浸透的棉花，里面裹着枚纽扣电池——和他在李魁助听器里找到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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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地下室**
红星小学的废墟在月光下像具骷髅。孟青山绕到后院，找到那口被杂草掩盖的枯井。井壁上凿着脚踏坑，底部堆着腐烂的麦秸。
拨开麦秸，露出扇锈蚀的铁门。门锁是老式的十字型，锁眼周围布满划痕。孟青山掏出玉坠，发现圆圈套三角的部分竟能严丝合缝地嵌进锁眼。
"咔哒"。
门后是条向下的甬道，墙上的应急灯还亮着，照出密密麻麻的"正"字刻痕。空气中有福尔马林和电流的混合气味，隐约还能听见设备运转的嗡鸣。
甬道尽头是间教室大小的实验室。操作台上摆满培养皿，里面漂浮着各种组织切片。最骇人的是墙边的玻璃舱，里面泡着个赤裸的男孩，脐带还连着胎盘，悬浮在淡绿色液体中。
培养舱上的标签写着：
**"LK-7γ原始样本 1983.6.15"**
电脑屏幕突然亮起。孟青山凑近看，发现是段正在播放的监控视频：郑组长被绑在电击椅上，额头贴着电极片。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在调整仪器，白大褂后领露出块蝎子形状的胎记。
视频日期是三天前。郑组长突然抬头看向摄像头，嘴唇蠕动着说了句话。孟青山调大音量，听见微弱的气声：
"......疫苗......调包......水塔......"
操作台抽屉里塞着本工作日志。最新记录让孟青山浑身发冷：
**"6月20日
第37次记忆编辑实验失败
7号实验体（孟）出现记忆闪回
建议销毁"**
日志旁放着个相框，照片里是年轻的父亲被按在实验台上的场景。照片角落的日历显示：2003年6月18日。
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培养舱的液体泛起波纹，某个培养皿"啪"地炸裂。孟青山抓起工作日志刚跑到甬道，就听见头顶传来挖掘机的轰鸣。
"填平这鬼地方！"赵鹏的吼声夹杂着柴油机的突突声，"一米厚的混凝土！"
水泥浆从井口倾泻而下。孟青山退回实验室，在最后一排培养舱后发现扇通风井。他刚撬开铁丝网，背后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
那个连接脐带的婴儿培养舱破了。淡绿色液体喷涌而出，接触到地面的瞬间腾起紫色烟雾。孟青山拼命往上爬，通风井的铁梯烫得像烧红的烙铁。
爬到顶端时，月光从铁丝网缝隙漏进来。下方传来液体漫过设备的"滋滋"声，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气浪把孟青山掀出通风井，他滚落在杂草丛里，背后的小学废墟正缓缓下沉。
远处村口的水塔突然亮起探照灯。光束扫过地面，照出十几个穿防护服的身影，他们正挨家挨户分发瓶装水。
孟青山摸出老王给的试管，粉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他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
"这世上的毒，多半裹着糖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