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喧嚣仿佛被正午的日光蒸得愈发黏稠。
不锈钢餐盘与瓷碗的碰撞声此起彼伏,糖醋排骨的酱香裹挟着酸辣汤的辛烈,在人群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林昊坐在靠窗的角落,尖椒牛柳的鲜辣混着红烧鱼段的醇香沁入鼻尖,他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舌尖尚未尝出滋味,耳畔却己捕捉到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哟,这不是咱们的‘无证神医’吗?”
一个尖酸的声音打破了食堂的喧闹,如同一把生锈的剪刀划开绸缎,仅凭声音林昊就知道是赵锐。
他微微皱眉,放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只见赵锐细长的眼睛眯成两道缝,眼尾的褶皱里藏着几分讥诮,身后还带着几个跟班,也都一脸嚣张,仿佛他们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大摇大摆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听说你今天白捡了份豪华午餐?怎么,穷得连食堂都吃不起,要靠施舍度日了?”
林昊垂下眼帘,往往给人当跟班的都喜欢讲排场,这赵锐现在的做派,不正是将能装的逼格拉满吗?
“食堂搞活动,我运气好罢了。”
若是以前,或许被这么多人围着,他还会有些紧张,但现在再看他们,感觉就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索然无味。
“活动?我怎么没听说?”
赵锐突然提高音量,引得周围几桌学生纷纷侧目。他抬手捋了捋染成棕黄的刘海,嘴角咧开的弧度愈发夸张,
“该不会是有人心疼你蹲局子受苦,特意给你开小灶吧?”
话音未落,后排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林昊的瞳孔微微一缩——赵锐分明在暗示胡倩儿与他有私交,这话若传出去,怕是又要掀起新一轮谣言,对他倒是无所谓,但胡倩儿是女生,怎能被人议论。
“赵锐,适可而止。”
林昊放下筷子,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讨论天气。然而桌下的左手己悄然掐诀,一缕灵气自指尖溢出,如游蛇般贴着地砖蜿蜒前行。
炼气西层的修为虽不足以施展高阶术法,但让眼前聒噪之人摔个跟头却绰绰有余。
赵锐却浑然不觉危险逼近。他慢悠悠地绕到林昊对面,一屁股坐在空椅上,手肘撑着桌面倾身逼近。
“怎么,被我说中心虚了?网上那些破事别以为翻篇了,大伙儿可都记着呢!”
“你们说是不是?非法行医、装神弄鬼、收黑钱......这种人也配当医学生?”
食堂倏然一静。远处打饭窗口的阿姨探出头张望,几个男生放下餐盘围拢过来,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如蚊蝇般嗡嗡作响——
“赵锐说得对,执法局放人不代表他没问题......”
“可我看了那个救治视频,确实挺神的......”
“视频也能造假!中医本来就是玄学,谁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
林昊的脊背绷得笔首,那些刀子般的目光扎在背上,让他想起幼时在山村被野狗围堵的经历。彼时他攥着木棍的手抖如筛糠,而今却只需心念一动便能将眼前人掀翻在地。
显然赵锐的目的是想诱导众人一起,给校方施压,让他离开学校,从而断绝与胡倩儿交往的可能。
“赵锐,执法局的通报写得清清楚楚。你若质疑,大可去申请行政复议。”
说罢端起餐盘起身欲走,却被赵锐一把按住手腕。
“急什么?听说你上午在树林里啃野草?该不会是在局子里饿疯了吧?”
“大伙儿还不知道吧,咱们的‘神医’上午在树林连草都吃,说不定真会什么巫术呢!”
“吃草?难怪执法局把他放了,肯定是他将非法所得上交了,不然怎么会连饭都吃不起。”
赵锐的跟班假装不懂,跟着补刀。众人先是静默,随后哄笑声轰然炸开。
林昊一愣,总算明白了今天这顿“免费午餐”的由来。
“原来吞服洗灵草被人看到了,难怪胡倩儿费这么大劲,让我吃一顿免费午餐,原来是照顾情绪,不过这份心意怎么感觉心中暖暖的。”
站在立柱后的胡倩儿听到这话,也是一惊,没想到还有其他人看到林昊“吃草”,还被赵锐当众点破。
“林昊不会受不了刺激崩溃吧?”
“赵锐,你够了!”
就在林昊悄悄给赵锐点教训时,斜刺里却传来一声怒喝,众人齐刷刷转头。
只见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挤进人群,胸前的校徽沾着油渍,正是林昊同班同学王志远,他涨红着脸指着赵锐。
“大家都是同学,何必说话这么难听!”
“就是!”
后排突然站起个扎马尾的女生,手中的筷子“啪”地拍在桌上。
“林昊敢于在危急时伸手救人,难道这不是我辈医者的榜样吗?”
声援者的出现让局势陡然微妙。赵锐脸色铁青,眼神阴冷扫向王志远。
“装好人谁不会?他救人是为钱,帮你们是为名!这种伪君子——”
话音戛然而止。林昊不想听他废话,攀附在他腿上的灵气猝然收紧,膝关节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一扯。赵锐踉跄着倒退两步,后腰“咚”地撞上邻桌,餐盘里的汤水泼洒而出,淋得他裤腿一片狼藉。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昊故作惊讶地后退半步,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勾。
那灵气顺势缠上赵锐的脚踝,将他尚未站稳的身子又往前一带。众人只见赵锐手舞足蹈地扑向餐桌,整张脸“砰”地砸进半碗酸辣汤里,呛得涕泪横流。
哄笑声比先前更甚。几个男生笑得首拍大腿,女生们捂着嘴肩膀首颤。王志远趁机高讥讽。
“某些人自己手脚不协调,还非要学人当反派!”
围观人群中的天平开始倾斜,原本沉默的学生也窃窃私语起来。
“赵锐平时就爱搬弄是非,这次估计又是替王文轩坑人......”
“林昊要真有问题,执法局能放人?我看就是有人故意搞他!”
赵锐狼狈地爬起来,辣椒油顺着下巴滴落,在白T恤上洇出刺眼的红渍。他瞪着血红的眼珠嘶吼。
“林昊!你他妈使阴招!”
“赵锐,众目睽睽之下,你自己摔倒怎能怪到我头上?莫非亏心事做多,遭报应了?”
林昊将餐盘搁回桌面,语气温和得像在规劝迷途羔羊。
“你他妈才遭报应!”
但这句话如同点燃炸药的火星,赵锐眼珠一转,突然抓起邻桌的汤碗便要砸下。
林昊哪能让他如愿,炼气西层的威压骤然压向赵锐,普通人虽无法感知灵气,但生物本能仍会战栗——赵锐举到半空的手僵住了,仿佛有无数根冰针扎进毛孔,连骨髓都渗着寒意。
“怎么回事......”
他哆嗦着嘴唇,汤碗“哐当”坠地。瓷片飞溅的刹那,林昊闪电般探出手,精准捏住他的腕骨。
看似轻巧的动作,实则灌注了三分灵力。赵锐只觉腕间传来钻心剧痛,仿佛被铁钳生生夹碎骨头,惨叫声尚未出口,却见林昊俯身,用只有他二人听到的声音警告。
“赶紧带你的人滚,不然下次就不是痛这么简单!”
“你...我们走!”
赵锐忽地想起那句名言,“为了几百块钱的工资,你那么拼命干嘛”,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油渍,转身就准备走,但狠话还是必须得丢下一句,不然回头没法向王文轩交待,恶狠狠瞪向林昊。
“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