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端起茶缸,吹了吹上面漂着的茶叶末,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贾东旭这小子打的什么算盘,他能不知道?
无非就是自个儿懒,馋,又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是杨益平这小子最近风生水起,日子越过越红火,他心里不平衡,憋着坏想找茬罢了。
什么孩子馋肉,什么邻里情分,都是屁话!
真要是邻里情分,你贾东旭平时怎么不见你帮衬别人?你家贾张氏那张嘴,院里谁没领教过?
杨益平凭自己本事挣来的东西,凭什么就得白白送给你家?再说,就算杨益平真小气,那也是人家的自由,你跑来告哪门子状?
不过,易中海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知道贾东旭这人混不吝,得顺着毛捋,不能硬顶,不然闹起来更难看。
贾东旭见一大爷半天没吭声,以为有门儿,赶紧又添了一把火,把矛头首接引向了易中海本人。
“一大爷,我说句不好听的,他杨益平这事儿办的,不光是不把我们这些普通邻居放眼里,我看啊,他这是连您这个一大爷都没放在眼里!”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做出一种替易中海抱不平的姿态:“您想想,您是咱们院里的一大爷,也是厂里的老前辈,七级钳工!”
“他杨益平算什么?刚升了个六级就翘尾巴了?他在厂里跟同事们称兄道弟,分享好东西,怎么就没想着孝敬孝敬您老人家?哪怕带回来一根儿,跟您说一声,那也是个心意不是?”
“可他呢?连根毛都没见着!这不是明摆着,觉得您这个一大爷说话不好使,不值得他巴结吗?这小子,太狂了!太不懂规矩了!”
这番话倒是让易中海心里微微动了一下。确实,按理说,杨益平得了好处,又是院里的年轻人,又是厂里的后辈,逢年过节或者得了什么稀罕物,理应过来意思意思,哪怕提一嘴,也是对长辈、对一大爷这个身份的尊重。
杨益平这小子,似乎在这方面确实是缺了点“人情世故”。他心里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觉得杨益平这年轻人,是有点不太会来事儿。
但是,这点不快,还远不足以让他被贾东旭当枪使。他易中海是什么人?
是院里的“定海神针”,是讲究“格局”和“体面”的人。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失了分寸,被贾东旭这种人撺掇着去找杨益平的麻烦?那不成笑话了?
想到这儿,易中海缓缓放下茶缸,抬起头,看着贾东旭,脸上露出一副宽厚长者的笑容。
“东旭啊,你这话就严重了。益平那孩子,我知道,技术好,人也年轻,干劲足,厂里领导也器重。”
“年轻人嘛,心思都在工作上,可能有时候……嗯……人情世故上考虑得不太周全,这可以理解嘛。”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至于说孝敬我……呵呵,东旭啊,我当这个一大爷,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帮着院里调解矛盾,维持邻里和睦,是为大家服务的,可不是图谁那点东西,更不是为了收谁的孝敬。”
“只要院里平平安安,邻居们和和气气的,我这心里就踏实了。杨益平他……他没拿东西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做长辈的,心胸要开阔一些嘛,不能跟年轻人一般见识。”
易中海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现了自己的大度,又暗暗点了一下杨益平“考虑不周”,还顺带敲打了贾东旭“心胸别太狭隘”。
贾东旭一听这话,心顿时凉了半截。他算是看明白了,易中海这老狐狸,滑不溜丢的,根本就不上他的套!
和稀泥!就知道和稀泥!指望他出头去找杨益平的麻烦,门儿都没有!
“呃……是,是,一大爷您说得对,是我……是我气糊涂了,钻牛角尖了。”
贾东旭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把易中海和杨益平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嘴上还得应付着,“您老人家就是心胸宽广,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像我们,小家子气。”
他讪讪地搓了搓手,觉得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了,反而显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那……那什么,一大爷,您早点歇着,我……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您了。”
“嗯,回去吧,天儿不早了,别让你妈和淮茹担心。”易中海点了点头,端起茶缸,又自顾自地喝起茶来,连个送客的意思都没有。
贾东旭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憋屈得要死,灰溜溜地退出了易中海家。
走到院子里,夜风一吹,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心里的怨气却像是被风吹旺的火苗,腾地一下更高了。
“老东西!杨益平!你们给我等着!”他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
易中海看着贾东旭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轻轻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贾东旭这点小心思,他怎么会看不穿?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
说起来,这西合院里的大小事务,还真就得靠他易中海来压着。别看他不是什么正式干部,也没什么实权,但在他多年的经营和刻意引导下,这院里早己经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但凡院里出了什么矛盾纠纷,鸡毛蒜皮也好,邻里摩擦也罢,首先都得找院里的管事大爷们调解,尤其得听他这个一大爷的。
尽量把事情控制在院子内部解决,不捅到街道,更不闹到派出所去。
这既是维持了院里的“脸面”,也无形中巩固了他易中海的话事权。
二大爷刘海中,官迷心窍,总想抓点权力,但手段不行,脑子也不够使;三大爷阎埠贵,精打细算,一肚子小九九,但怕担责任,更怕吃亏。
这两人在大事上,基本都得看他易中海的眼色行事。
可以说,在这个院里,他易中海才是那个真正的“土皇帝”,是能拍板定调的人。
他呷了口茶,思忖着刚才贾东旭的话。虽然他没把贾东旭的挑拨当回事,但秦淮茹大半夜去敲杨益平的门,还被拒之门外,这事儿本身,还是有点说道的。
倒不是说他怀疑杨益平会对秦淮茹做什么,杨益平那小子精明得很,不会在这种事上犯糊涂。
他是觉得,这事儿处理不好,容易在院里留下闲话,影响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而且,贾东旭那话也提醒了他。易中海放下茶缸,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决定还是亲自去杨益平那儿走一趟,不为别的,就当是了解一下情况,顺便也敲打敲打那小子,让他明白,在这个院里住着,有些“规矩”还是要懂的。
易中海踱着步子,慢悠悠地来到后院杨益平家门口。屋里果然亮着灯,但门却关得严严实实。他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杨益平警惕的声音。
“是我,易中海。”
过了几秒钟,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但只开了一半。
杨益平站在门后,并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只是看着他:“一大爷,这么晚了,您有事?”
随着门被打开,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儿混合着饭菜的香气,立刻从屋里飘了出来,首往易中海鼻子里钻。
错不了,这小子果然在屋里吃好的呢!
易中海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往屋里扫了一眼,虽然被杨益平挡着大半,但也隐约看到桌上似乎摆着碗碟。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看向杨益平,语气和缓地问道。
“益平啊,没打扰你休息吧?是这样,刚才……东旭到我那儿去了一趟,说……呃……说他媳妇秦淮茹,晚上过来找你,想借点肉,是吗?”
他故意把话说得含糊,像是在随意询问一件小事,眼睛却紧盯着杨益平的反应。
杨益平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好家伙,贾东旭这孙子还真去告状了?
告状就告状呗,还跑一大爷这儿来,真是嫌事儿不够大是吧?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带着点不解,好像完全不知道易中海在说什么一样。
“借肉?”杨益平重复了一遍,仿佛第一次听说。
“没有啊,一大爷,秦姐倒是来过,不过不是来借肉的。”
“哦?”易中海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不是借肉?那是来做什么的啊?东旭可不是这么说的。”
杨益平心里冷笑,贾东旭怎么说的我能不知道?无非是添油加醋呗。不过既然易中海问了,那他就实话实说,反正他也没做什么亏心事。
“秦姐是来过,”杨益平坦然说道,“她是来问我,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帮她家改善一下伙食。我跟她说,我家也没啥富余的。”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带了点无奈,“一大爷,您是知道的,我一个人过日子,吃喝都得自己打算,哪儿有那么多东西能借出去啊?”
“而且,秦姐家……您也知道,借了东西,有时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