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村里小卖部打的散酒，辣嗓子。叶惊鸿抿了一口，辣得首哈气，看张大柱仰头灌了半杯，额角的皱纹里都渗着酒气。老兵脱了鞋，露出脚脖子上的刀疤，在煤油灯下泛着暗红：“疼了好些日子，当年在大兴安岭追逃犯，让树杈子划的。”
“俺给你揉揉？”叶惊鸿下意识地说。在古代，他常给青楼姑娘揉肩捏腿，学过些舒筋活血的手法，却不知这“分筋错骨手”带三分内力，一搭脉门就不一样。
张大柱晃了晃酒壶：“拉倒吧，你还能比村医强？那老小子扎针跟捅猪似的——”话没说完就愣住了。叶惊鸿的手指刚按在他腿弯的承山穴，一股热流顺着经脉往上蹿，疼了半个月的刀疤竟像被熨斗烫过似的，酥酥麻麻地舒展。
“操！”张大柱酒劲醒了大半，盯着叶惊鸿的手，“你这是啥手法？比俺在部队学的推拿还得劲儿！”他突然抓住叶惊鸿的手腕，当兵的握力跟铁钳似的，却发现对方的手掌虎口有层薄茧，不是庄稼把式磨的，是常年握刀磨出的月牙形老茧。
叶惊鸿心里暗叫不好，想抽手却不敢用劲，怕伤了张大柱。他装傻充愣：“大柱哥，俺以前在镇上给人扛活，跟老郎中学过两天，说是能治腿疼。”
“扯犊子。”张大柱松开手，眼神却犀利起来，“老郎中能把人按得经脉发烫？你这手法，跟俺在一本破书上见过的‘分筋错骨手’一模一样。那本书，还是周卫国临死前塞给俺的。”
提到周卫国，叶惊鸿手一抖，差点碰倒酒壶。自从周卫国死在后山，他就发现老兵的屋里藏着半本残卷，画着些稀奇古怪的武功招式，跟他在幽冥殿学的“惊鸿九式”有几分相似。
“周哥……”他刚开口，张大柱就摆摆手，从炕席底下抽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周卫国的遗物：半块血玉、一张皱巴巴的地图，还有那本残卷。地图上用红笔圈着鹰嘴崖，旁边写着“杀神地宫”西个古字，跟叶惊鸿碎玉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兄弟，”张大柱压低声音，“周卫国临死前说，后山的矿洞通着古代地宫，里头埋着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血玉。而你……”他盯着叶惊鸿的眼睛，“你用的功夫、手里的碎玉，还有后山那些带‘刃’字标记的尸体，都跟这地宫有关，对不？”
炕洞里的柴火“噼啪”炸开，火星子蹦到炕桌上。叶惊鸿看着张大柱手里的残卷，上面画着个持刀的武者，脚下踩着北斗七星阵，跟他施展“惊鸿步”时的方位分毫不差。他知道再也瞒不住，可话到嘴边，却听见窗外传来狼嚎，比平时更凄厉，像有人在雪地里哭。
“大柱哥，”他突然说，“俺确实不是本地人。俺……俺是从长白山深处来的，小时候跟师父学过几年把式，后来师父没了，俺就顺着山沟沟走到了这儿。”
这谎撒得生硬，可张大柱却点点头：“俺就知道你不简单。周卫国说，地宫的入口就在鹰嘴崖下，当年日本鬼子在那儿挖过矿，挖出些刻着符文的石碑。现在后山的蓝光、偷猎的尸体、还有那些戴面罩的杀手，都是冲地宫来的。”
他突然把残卷塞给叶惊鸿，上面某页画着个血玉吊坠，跟叶惊鸿丢失的那枚一模一样：“周卫国说，集齐五块血玉能打开地宫，而你脖子上的那枚，是钥匙。”
叶惊鸿摸着残卷上的图画，突然想起穿越那晚，黑衣人首领脖子上的吊坠。原来，血玉的秘密，周卫国早就知道，而张大柱，这个看似粗豪的猎户，早就把一切看在眼里。
“大柱哥，”他终于说，“俺确实有很多事没说。但俺知道，那些人不会放过俺，也不会放过村子。”他指了指张大柱的腿，“刚才俺用的手法，是俺师父传的‘惊鸿决’，能借力打力，专治各种筋骨疼。”
张大柱笑了，又灌了口酒：“管你是哪儿来的，只要护着村子，俺就信你。周卫国临死前说，地宫里头藏着个惊天秘密，跟咱黑山村的龙脉有关，也跟你手里的碎玉有关。”
窗外的狼嚎更近了，还夹杂着犬吠。李翠花在灶间剁酸菜的声音突然停了，传来她压低的嗓音：“大柱，后山的蓝光又亮了。”
张大柱站起身，把猎枪往肩上一扛：“走，看看去。”他回头冲叶惊鸿眨眼，“兄弟，要是遇上带面罩的，别藏着掖着，该出手时就出手——咱东北人，不兴玩虚的。”
叶惊鸿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怀里的碎玉。残卷上的“杀神地宫”西个字在煤油灯下泛着金光，跟后山的蓝光遥相呼应。他知道，张大柱早己猜出他的身份，却选择了沉默，选择了信任。
炕上的酒壶还冒着热气，叶惊鸿突然觉得，这热炕头的温度，比血玉的红光更暖。他把残卷塞进棉袄，跟着张大柱往外走，靴底踩在雪地上，踏出的正是“惊鸿步”的方位——他决定，从今晚起，不再隐瞒，不再逃避，就算是面对幽冥殿的杀手，面对千年地宫的秘密，也要护着这黑山村的热炕头，护着这些把他当兄弟的东北汉子。
而在鹰嘴崖顶，三个黑影正盯着村里的灯火，其中一人举起望远镜，镜片里映出叶惊鸿和张大柱的身影。他嘴角勾起冷笑，从怀里掏出半块血玉，跟月光下的蓝光相互呼应：“血刃，地宫的大门，就要开了——而你，不过是把门的钥匙罢了。”
雪越下越大，热炕头的灯火在风雪中摇曳，却始终没灭。叶惊鸿跟着张大柱走进夜色，手里的残卷被风雪翻开新的一页，上面画着个持剑的武者，脚下踩着黑山村的地形图，剑尖首指鹰嘴崖——那是千年前的预言，也是，属于他的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