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有点耳熟,但在这时候听着,咋就那么不是滋味儿呢?
“陈安?”
嗯?谁啊?
陈安下意识地抬起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嘿!只见摊子后面的人群边上,可不就是三大爷阎埠贵嘛!
这位爷正站在那儿,还特意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有些年头的老花镜。
眯缝着眼睛,一脸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又瞅瞅他这生意火爆得不像话的小摊子。
那眼神,跟X光似的,恨不得把他从里到外都给扫描一遍。
得!
陈安心里咯噔一下。
这位精打细算的爷,怎么摸到这儿来了?
他不是应该在家里琢磨着怎么从鸡毛蒜皮里抠出点油水,或者去钓他的鱼吗?
怎么有空跑到这街面上来了?
陈安脑子飞快地转着。
阎埠贵这人,在院里是出了名的“文化人”,小学老师,戴个眼镜,平时说话也爱拽几句文,但骨子里那算计劲儿,可是半点不含糊。
信奉的是“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谁家要是有点啥好事儿,他总得想办法凑上来,看能不能沾点光,或者至少也得打听个底儿掉。
自己这摆摊赚钱的事儿,要是被他知道了……
陈安几乎能想象到阎埠贵那眼珠子滴溜溜转,心里头噼里啪啦打算盘的样子了。
麻烦!
虽然心里一百个不待见,但面子上总得过得去。
毕竟是同一个院里住着的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陈安赶紧收起刚才那副快要飘起来的神情,脸上挂上客气又略带疏离的笑容,主动打了个招呼:“哟,三大爷,您怎么来了?遛弯呢?”
阎埠贵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眼睛还是没离开陈安的摊子,尤其是那热气腾腾的蒸屉和旁边金黄的豆沙饼。
他啧啧了两声,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
“陈安啊陈安,我刚才老远瞅着像你,还不敢认呢!你小子……行啊!不声不响的,居然跑这儿来卖吃的了?”
他上下打量着陈安,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小子不是在工厂上班吗?啥时候会干这个了?
“你这是……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小吃的?看着……闻着还挺香啊!”
阎埠贵凑近了些,使劲吸了吸鼻子,那肉包子的鲜香味儿首往他鼻孔里钻,让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嗨,瞎琢磨的,混口饭吃。”陈安笑了笑,语气轻松,心里却暗自警惕。
他指了指蒸屉里的包子:“三大爷,您这是赶上了,要不……尝尝?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说着,他麻利地用夹子夹起一个白白胖胖、冒着热气的肉包子,用干净的油纸一裹,递了过去:“我请您!”
阎埠贵一听是“请”,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他这人,就好占点小便宜。白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啊!
不过,他还是矜持了一下,摆摆手:“哎,这怎么好意思呢?你这做生意的……”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却很诚实地伸了过去,接过了包子。
那包子入手温热,分量还不轻。阎埠贵捏了捏,面皮暄软,隔着油纸都能感觉到里面的馅儿挺足实。
他将信将疑地把包子凑到鼻子底下又闻了闻,嗯,确实香!比他家婆娘做的,不,比国营饭店门口卖的好像还要香一点!
“那我……就尝尝?”阎埠贵说着,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嚯!
这一口下去,阎埠贵那对老花镜后面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这……这味道……
面皮松软又不失嚼劲,带着淡淡的麦香。
里面的肉馅儿,我的天!
鲜嫩多汁,肥瘦搭配得刚刚好,调味更是绝了,咸淡适中,香料的味道恰到好处,一点都不腻口,反而越嚼越香!
那肉汁顺着嘴角都快流下来了!
“嗯!嗯!”阎埠贵一边快速地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发出赞叹声,眼睛里全是惊喜。
这味道,真不是盖的!比他吃过的所有包子都好吃!这陈安,啥时候练出这手艺了?藏得够深的啊!
“好吃!真不错!”阎埠贵三两口就把剩下的半个包子也塞进了嘴里。
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看着陈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多了几分探究。
他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陈安啊,你这手艺……是打哪儿学来的?我咋不知道你还会这个?”
陈安就知道他会问这个。
他笑了笑,继续打哈哈:“嗨,就是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跟一个老师傅随便学过两手,后来自己瞎琢磨的,上不了台面,上不了台面。”
“瞎琢磨能琢磨出这味儿?”阎埠贵显然不信,他那双在算计上锻炼得格外敏锐的眼睛又开始转悠了。
“你这面粉,看着就白,还有这肉馅儿,一看就是好肉吧?这年头,弄这些材料可不容易,得花不少钱吧?你从哪儿批发的?”
来了来了,开始探底了!
陈安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却依旧挂着滴水不漏的笑容。
“嗨,三大爷,您也知道,做生意嘛,总得有点门路。就是托朋友从市场上批发的,价格还行。”
他故意说得含含糊糊,既不否认也不细说。
阎埠贵眯着眼睛,又问:“那你这一天……能卖不少吧?我看你这儿人挺多的。”他指了指旁边还在排队的顾客。
“还行还行,大家给面子,混口饭吃。”
陈安一边应付着,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其他顾客装包子、收钱,故意表现得很忙碌,不想跟他多聊。
阎埠贵见陈安嘴巴挺严,问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心里头虽然痒痒的,但也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啥了。
他眼珠子又转了两圈,心里盘算着:这包子卖得这么好,一个还比外面贵一分钱,那这一天下来,得挣多少钱?
看这架势,一天十块八块的,怕是打不住吧?乖乖!这可比他当老师强多了!
不行,这事儿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行,那你先忙着,我……我溜达溜达。”
阎埠贵咂摸了一下嘴里残留的肉包子香味,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摊子,然后推了推眼镜,转身慢悠悠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