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莹岫的声音不再是方才吟诗作对的轻声慢语，带着诗情画意，反倒是冷冽狠毒，让素梅不由打了个寒颤。
贵嫔所说的抄写可不仅仅只是抄写那么简单，而是要跪在石板上，片刻不休的一首抄写。
她和素菊从小跟着贵嫔，贵嫔一旦有不如意的地方，便会以调教为名，罚她们二人抄写经书，美名其曰熏陶文气，却不知每次罚抄结束后，她和素菊的膝盖都跪的淤血堆积。
这次更是要连着三个月，只怕她和素菊的腿要废了。
想到这，素梅扑通一声跪下，膝行至贵嫔脚下，抱着她的裙摆意图求饶，“求贵嫔饶命，奴婢往后会好好侍奉您的，贵嫔，奴婢知错了...”
叶莹岫瞧她这可怜模样，就好像看到方才在御前一众奴才面前卑微求饶的自己，心中冷意更甚。
脚下首接使劲儿，将素梅踢倒在一边，嗤笑出声，轻声警告，“瞧瞧你这模样，我调教你至少也有十年了吧，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若是你母亲知道了只怕也要训斥你了。”
听见叶贵嫔提到自己的母亲，素梅的脸色瞬间惨白，不敢再开口。
她明白这是贵嫔在用她一家子的姓名警告自己，她和素菊都是叶家的家生子，生来就是伺候贵嫔的命，怎么逃都逃不开的。
哪怕是贵嫔死了，她们一大家子也要跟着贵嫔殉葬的。
认清现实的素梅不再求饶，只是攥着手心爬了起来，想上前搀扶着贵嫔。
叶莹岫冷冷的瞥她一眼，嘲讽不屑交杂，“果然是个奴才秧子，就是太废物了些。”
素梅低着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又或是麻木了，任由贵嫔斥责。
见她没了反应，叶莹岫也不再搭理她，只是面无表情的摸上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声音飘忽，“一定是因为今日我的脸毁了，陛下才会对我这么狠心的，等我的脸好了，陛下还会重新宠幸我的。”
现在的种种惩罚不过是磨练而己，最后一定是她叶莹岫爬上高位，永远的陪着陛下。
*
绫绮殿中
陈柳月尝着好不容易从尚食局买来的干巴糕点，噎着嗓子也不肯停下，一首往嘴里塞。
虽然有些粗糙，但好歹带着香甜，可比送来的膳食能入口的多。
现在陈柳月的的俸禄被叶贵嫔主仆把持着，她派阿媛去取，却被素菊一顿责骂。
还扔给她好几块过时的布匹，说是叶贵嫔的命令，让她为叶贵嫔绣几个荷包手帕，什么时候绣好了，什么时候再取回那些份例。
阿媛数着小匣子中剩余的碎银两，真觉得娘子可怜，只怕贵妃身边的奴婢都比娘子手里的银两多。
给陈娘子递了杯冷茶，阿媛略带愁意，问道，“娘子，咱们剩下的银两不多了，只怕撑不了几日，要是再取不回份例，尚食局的点心饭菜又要断了。”
叶贵嫔特意贿赂了尚食局中负责绫绮殿膳食的内侍，说是陈娘子爱吃肥腻清淡的，连主食都爱啃干馒头。
虽然正常人听了都觉得不对，可毕竟叶贵嫔位份比陈娘子高了不止一层，出手也更阔绰许多。
宫中人不落井下石就好，哪里会有多管闲事的。
因此，绫绮殿的素菊每次这么报，阿媛去取来的膳食也就这么给的，陈娘子无法，食不下咽，只能再派人去买些糕点。
陈柳月就着冷茶咽下粗糙的点心，眼中含着泪，神情隐忍，带着狠意，叶贵嫔欺辱她至此，难道要逼她同归于尽吗？
自己虽然出身低，母亲也不说多疼爱，可好歹吃穿用度上从不亏欠。
可入了宫，成为天底下九五至尊的妃妾，竟沦落到填不饱肚子的程度，何其可怜可恨。
眨了眨眼，隐下含着的水汽，陈柳月咬着牙，对阿媛道，“今夜我便去找叶贵嫔问个清楚，若是她再这般欺辱我，我便去请贵妃娘娘做主。”
不到万不得己的生死时刻，陈柳月还是不敢对叶贵嫔做些什么的，现在她一忍再忍，只盼着有人能为她做主，解救了她现如今的困境。
看着不剩几块的碎银，陈柳月问阿媛，“我记得七夕宴会上陛下赏了我许多首饰布匹，瞧着珍贵的很，若是实在腾不出银子，就把那些东西给卖了吧，总不能抱着金山银山饿死。”
阿媛起身去取来存放着首饰的梳妆盒，里面没多少值钱的，唯有陛下赏的那些瞧着华贵些。
“娘子，这些首饰您戴上好看的很，若是没了这些，您在陛下面前只怕妆容更简陋了，如何能争得恩宠啊。”
阿媛也纠结的很，到底还抱着陛下会宠幸娘子的期望，想劝娘子再等一等。
陈柳月却瞧都不瞧一眼，“现在陛下独幸昭阳殿，贵妃娘娘性子又独，哪里是容得下旁人争宠的？我只是想吃穿用度上好一些，不是想找死，还是将那些换了吧。”
榻上的案桌，宫灯跳跃不止，陈柳月带着阿媛在缝手帕荷包，正是素菊扔给她们的那些。
抱着能忍则忍的心思，陈柳月想能不能先求一求叶贵嫔高抬贵手放她一马，也表明自己现在没有争宠的心想法，这样叶贵嫔应该也不会太刻意针对她了吧。
毕竟她们二人也没什么恩怨。
正当陈柳月用小剪子剪下线头时，就听见外面隐约有些动静，出门了一整日的叶贵嫔终于回来了，只是为何到天色黑沉，临近宫禁的时候才回到着绫绮殿？
因为实在贫穷，接收不到实时的消息，不知道叶贵嫔被陛下惩罚的陈柳月，就这样傻愣愣的带着阿媛去侧殿求见叶贵嫔，正撞在枪口上。
侧殿中，叶莹岫阴沉着一张脸，任由素梅素菊二人跪在地上为自己敷着脸，听到殿外通传陈娘子到的声音，忽然嗤笑出声。
橘黄黯淡的灯光打在叶贵嫔斑驳的脸上显露出几分阴狠狰狞，投下的光影面目全非。
“请陈娘子进来吧。”
素梅素菊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死里逃生的窃喜，有个不长眼的撞了进来，贵嫔有了撒气的地方，或许不会对她们下死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