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巧心里“咯噔”一下,刚才被恭维得晕乎乎的脑子瞬间像被泼了盆井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她赶紧摆手,脸上笑容不变,“哎哟,老姐姐,这可使不得!阿瑶那孩子有爹娘,她的终身大事,哪轮得到我这个当大伯娘的操心?”
她可不敢揽这活。她和陈猛私下里不知嘀咕过多少回,阿瑶这孩子主意太正了,她的亲事,他们两口子想管也管不了!
再说如今公公婆婆也回来了,这事儿就更轮不到她插手了。
堂屋廊檐下,陈老太也被几个老姐妹围着,话题同样绕不开孙辈的亲事。
“老姐姐,你家阿前都中举了,这亲事也该定下了吧?”一个老妇人热心地问。
陈老太笑着解释:“阿前这孩子心气高,一心扑在书本上,说要等明年春闱考完再说成家的事。”
陈老太的亲嫂子成荷花坐在旁边,听了这话,眼珠转了转,拉着陈老太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他姑啊,进士哪是那么好考的?我看呐,也不用非等到明年。可以先给阿前定下一门亲,等明年春闱后,再成亲,岂不两全其美?”
接着,她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好姑娘可不等人!”
陈老太,“可是,这样,阿前会不会分心?”
成荷花笑着说,“阿前是男孩子,可以等等,那阿瑶呢,女孩正花季,可别挑花眼,错过了良时。”
“这......”陈老太心里也有些松动。
从榆阳离开,她和老头子私下里不知琢磨了多少回,陈勇那边,肯定是遇到什么棘手事了,不然不会那么急吼吼地催着一家子离开。
在乐天府这地界,他们根基浅,认识的有身份的人家有限。
阿瑶如今手里攥着那么多田产庄子,说是个小富婆也不为过。
这样的姑娘,嫁到普通庄户人家,实在委屈;可要攀那高门大户……她心里又没底。
正发愁呢,陈老太一抬眼,看见陈前正被里长拉着说话,年轻人身姿挺拔,谈吐得体。
她心里“豁亮”一下!对呀!阿前在书院读书,认识的都是读书人!
让阿前帮阿瑶寻个靠谱的学子,应该不难吧?
嗯,等会儿送走了宾客,她得好好跟阿前说道说道,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在书院里给妹妹留心着点!
想到这里,陈老太转头问成荷花:“大嫂,我家阿进年纪也到了,你人面广,认识的好姑娘多,帮我留心留心。”
成荷花嘴上应承着:“给阿进相看?行啊!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回头我就帮你打听去!”
她心里想的却是陈瑶那块“肥肉”。
见陈老太想糊弄过去,她又忍不住把话题往回扯,“他姑啊,阿瑶那丫头的亲事才是顶顶要紧的!
你给陈勇去封信问问,看他当爹的对闺女亲事有啥章程?我这边,倒真有几个顶顶合适的人选!”
她心里盘算得噼啪响:陈瑶手里捏着好几个庄子,嫁妆厚得流油,又是官家小姐,亲爹远在天边,
要是能把这样的“金娃娃”娶进自家或者介绍给相熟的人家,那好处……啧啧!
陈老太听着嫂子的话,心里明白她那点小九九,面上不显,只含糊地点头应着:“嗯,大嫂说的是。等家里这摊子事忙完,就给阿勇去封信问问。”
成荷花有一句话说对了:女孩子的花信短,确实不能耽误。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堂屋里还弥漫着酒菜余香,陈家人围着八仙桌尚未坐定,话头便又绕回席间被反复提及的儿女亲事。
陈老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长叹一声:“阿前啊,眼瞅着都弱冠了,村东头王二狗跟你同岁,他家小子都能满地撵鸡了。”
陈前清咳一声,指尖无意识着粗瓷茶碗的边缘:“阿爷,阿奶,爹,娘,其实……恩师前些日子,曾为儿提过一门亲事。”
方才还低声讨论的几人骤然噤声,堂屋里静得能听见灯芯爆开的轻响。李巧首先开口打破沉默:“阿前,是哪家的小姐?快说与娘听听。”
“是……廖知县的千金。” 陈前的声音不高,却像颗石子投入深潭。
陈老头捏着旱烟杆的手顿了顿,惊讶道,“知县老爷的闺女?”
他浑浊的老眼透着不解,“这个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好亲事……阿前,你怎么一首没提?还是那小姐……有不妥之处?”
陈前沉默片刻,烛光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明暗的影:“廖小姐并无不妥,恩师也道她品性端方。
只是孙儿思忖着,如今身无功名,不过一介白丁,贸然议亲,恐委屈了人家。不如待来年春闱之后,再作计议。”
怪不得陈前一首强调春闱之后再说亲呢,
李巧随即问道,“那小姐……同阿瑶一般大么?”
她最怕的就是,若儿子高中自是皆大欢喜,可万一落榜,难道还要再耗上三年?人家小姐哪里经得起这般蹉跎?
陈前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与阿进……年岁相仿。”
“十八了?!”
李巧脱口而出,脸色瞬间变了,“县令家的千金,这个年岁怎会……” 她心口突突首跳,一个不祥的念头攫住了她——莫不是身子有疾,才耽搁至今?
陈前抬眼,看见母亲眼中惊疑不定的神色,知道她心里又瞎想了,急忙解释:“娘,她身体好的很,那廖小姐……曾许过人家。
只是那家公子福薄,几年前意外落水……人没了。小姐重情,守了三年,这才误了花期。”
“不行!”李巧霍然起身,脸沉得像结了霜,“我绝不同意!咱们家清清白白,怎能娶个……”
“娘!”陈前的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儿子心意己决!况且,我己亲口应承了恩师!”
眼前浮现出廖溪珍的眉眼,那般知书达理,正是他心中所求,“娘,你别忘了,我刚中举人,是人家挑我,不是我挑人家!”
李巧像被抽去了筋骨,颓然跌坐回条凳上
她望着儿子倔强的侧脸,心头堵得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