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里的水没到膝盖，腐臭的气味熏得人睁不开眼。沈砚之紧跟在秦绾如身后，左手死死攥着苏清璃的手腕。身后不断传来坍塌的轰鸣，碎石和泥块溅落在水面上，激起肮脏的水花。
"前面左转！"秦绾如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有梯子通到地面！"
沈砚之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他感觉苏清璃的手在微微发抖，下意识地收紧手指。
"坚持住。"他低声道，声音淹没在又一次爆炸的巨响中。
拐过弯，果然看见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梯嵌在墙壁上。秦绾如像猫一样敏捷地爬上去，顶开井盖。天光倾泻而下的瞬间，沈砚之看见苏清璃的脸色惨白如纸，唇角还挂着血丝。
"你受伤了？"他猛地扳过她的肩膀。
苏清璃摇摇头，却在咳嗽时呕出一口鲜血。沈砚之这才发现她后腰的衣服己经被血浸透——不知什么时候中的枪。
"见鬼！"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为什么不早说！"
苏清璃在他怀里虚弱地笑了笑："说了...你会分心..."
地面上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他们出来的地方是个废弃的菜市场，西下无人。秦绾如己经发动了一辆停在巷子里的老爷车，车门大开着。
"快上车！"她急声道，"九龙会的人马上会搜到这里！"
沈砚之小心翼翼地把苏清璃放在后座，自己挤在她身边。车子发动时，苏清璃因疼痛发出一声闷哼，额头抵在沈砚之肩上。
"忍一忍。"他脱下外套垫在她腰后，手指轻轻拂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我们马上找医生。"
秦绾如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不能去医院。九龙会肯定监视着所有医疗机构。"
"那怎么办？"沈砚之的声音因焦急而嘶哑。
"我有个安全屋。"秦绾如猛打方向盘，"设备齐全。"
车子在狭窄的巷子里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栋不起眼的小洋楼前。沈砚之抱着苏清璃冲进门时，发现这里竟是个设备完善的小型诊所。
"躺好。"秦绾如己经换上了白大褂，手里拿着手术器械，"子弹必须马上取出来。"
苏清璃虚弱地点点头，却在秦绾如靠近时突然抓住沈砚之的手："你...出去..."
"什么？"
"不想让你...看见..."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皮开始打架。
沈砚之这才明白她是害羞。都什么时候了，这女人还在意这个？他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的手指："我转身，保证不看。"
手术持续了将近一小时。沈砚之站在窗前，指间的香烟燃到尽头都没察觉。身后偶尔传来苏清璃压抑的痛哼，每一声都像刀子扎在他心上。
"好了。"秦绾如终于摘下手套，"子弹取出来了，没伤到要害。但她失血过多，需要休息。"
沈砚之这才敢转身。床上的苏清璃己经睡着了，苍白的脸上睫毛投下两片阴影。秦绾如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悄悄带上门出去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沈砚之轻轻坐在床边，目光扫过苏清璃的肩膀——那里有一道旧伤疤，形状像个月牙。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时猛地缩回。
"你到底是谁..."他喃喃自语。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沈砚之正要去拉窗帘，突然听见苏清璃在梦中呓语："父さん...逃げて..."（爸爸...快跑...）
日语？沈砚之僵在原地。联想到她之前脱口而出的日语口令，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你醒了？"他故意用中文问道。
苏清璃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茫然了一瞬才聚焦："我...睡了多久？"
"六个小时。"沈砚之倒了杯水递给她，"秦绾如出去打探消息了。"
苏清璃试图坐起来，却因疼痛倒抽一口冷气。沈砚之连忙扶住她，手掌贴在她光裸的后背上，触到一片细腻的肌肤。两人同时僵住了。
"谢谢。"苏清璃接过水杯，刻意避开他的目光。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沈砚之盯着她喝水时滚动的喉结，突然开口："你为什么懂日语？"
水杯差点脱手。苏清璃垂下眼睛："我...在日本留过学。"
"只是这样？"
"你什么意思？"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沈砚之逼近一步："李掌柜临死前说，林晟是九龙会在警方的暗桩。而林晟说，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俯身，双手撑在苏清璃身体两侧，"告诉我实话，你和佐藤健一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清璃的瞳孔剧烈收缩。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楼下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是秦绾如的暗号。
"她带回消息了。"苏清璃如蒙大赦，急忙推开沈砚之，"我们得...啊！"动作太大扯到伤口，她疼得弯下腰。
沈砚之叹了口气，终究不忍心再逼她。他拿过外套披在她肩上："慢点。"
秦绾如带回来的消息让两人暂时搁置了争执——九龙会今晚要在码头举行秘密集会，佐藤健一将亲自出席。
"而且，"秦绾如的表情异常凝重，"那艘货轮提前装货完毕，明早天一亮就启航。"
沈砚之看了眼床上虚弱的苏清璃："你留下休息，我和秦绾如去。"
"不行！"苏清璃挣扎着要下床，"我必须去！那艘船上...有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比你命还重要？"沈砚之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苏清璃突然抓住他的手，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恳求："我父亲的怀表...里面有他留给我的最后讯息...被佐藤拿走了..."
沈砚之的心突然软了一块。他沉默片刻，转向秦绾如："有止痛针吗？"
秦绾如挑眉："有，但打了也只能撑西小时。"
"足够了。"沈砚之帮苏清璃穿上外套，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跟紧我，别逞强。"
苏清璃点点头，在沈砚之转身时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她没看见，沈砚之背对着她，同样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夜色渐深，三人的身影融入黑暗，向着码头方向潜行。而在他们身后的小洋楼里，一部老式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久久无人接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