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化学公司仓库内，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油墨味和染料的怪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燃烧的碎玻璃。苏清璃混在搬运工中间，工装裤膝盖处被木箱磨得发白，鸭舌帽檐几乎要垂到睫毛上。她随着人流慢慢靠近那排可疑的货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每走一步，都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动旁人。
她的指尖轻轻擦过木箱表面，粗糙的纹路间沾着荧光绿的粉末，与江心岛死者肺部提取的物质如出一辙。苏清璃佯装调整肩上的麻绳，目光迅速扫过西周 —— 监工正靠在卡车旁打盹，几个搬运工聚在角落抽烟。她深吸一口气，从工装裤口袋里摸出折叠的油纸，看似随意地蹲下身整理鞋带。
指尖刚触到木箱缝隙的荧光绿粉末，仓库大门突然 "轰" 地被撞开，金属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苏清璃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 温衡戴着金丝眼镜立在门口，身后跟着的警员腰间配枪泛着冷光，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声响，像死神的鼓点。她迅速将沾着粉末的油纸塞进袖口，站起身时故意撞翻脚边的铁桶，哐当的声响掩盖住心跳如雷的轰鸣。
她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尝到了血腥味。工装袖口微微颤抖，几乎要露出手腕内侧的疤痕——那是上次验尸时被凶器划伤的。就在温衡弯腰，金丝眼镜反射的冷光几乎要刺进她瞳孔时，一名警员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温衡脸色骤变，猛地转身，军靴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收队！"
苏清璃长舒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她刚要伸手去够货箱，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转身的瞬间，正对上监工狐疑的目光，那人叼着烟，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你小子，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苏清璃的喉结艰难地滚动，工装下的手指死死抠住木箱边缘，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大、大哥，我肚子疼，想找个地方歇会儿......" 她刻意压低嗓音，模仿着男人沙哑的腔调，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带着颤音，"昨晚吃坏了肚子，实在扛不住......" 说话间，她佝偻着背假装干呕，余光瞥见监工皱起的眉头，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打手咒骂一声，转身快步朝外走去。苏清璃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她知道温衡随时可能折返，而自己己经被盯上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
恐惧像毒蛇般缠住她的喉咙。苏清璃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旁边半人高的空木箱。几乎是出于本能，她掀开箱盖钻了进去。箱盖"砰"地合上，黑暗裹挟着更浓烈的刺鼻气味将她吞没。她试图推开箱盖，却发现边缘卡在铁钉上，无论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冷汗顺着额头滑进眼睛，蛰得生疼，她摸到口袋里的包好荧光绿粉末的油纸，冰凉的触感却无法缓解内心的慌乱。
与此同时，废弃的钟楼里，沈砚之握着生锈的齿轮来回踱步。月光透过破碎的钟面洒在地面，将他的影子切割成无数碎片。怀表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两点零七分，两点零八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始终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他想起临别时苏清璃塞给他的压缩饼干，想起她临走前回头的那一笑，眼尾的泪痣在月光下轻轻颤动。
突然，一阵狂风灌进钟楼，卷起满地灰尘。沈砚之握紧齿轮，金属边缘在掌心刻出深痕。不祥的预感像潮水般涌来，他抓起手电筒冲下楼梯，皮鞋踏碎满地月光。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当他冲进德国化学公司仓库时，只看见满地凌乱的木箱，和一道若有若无的荧光绿痕迹，像一滴未干的血，蜿蜒向黑暗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