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暮色裹着咸腥水汽漫进江龙帮总堂，苏清璃踩着青石板跨过门槛，檐角铜铃在穿堂风里摇晃出破碎的声响。张广胜倚着雕花檀木椅起身相迎，黑色马褂上的金线盘龙随着动作泛着微光，袖口不经意间露出一截崭新的内衬布料。
“苏法医大驾光临，快请坐！”他亲自斟满青瓷茶盏，动作比往日多了几分迟缓。茶水泛起的涟漪映着壁灯，在他手背投下细小的阴影，苏清璃注意到他端茶时小指微微，这个带着洋派的姿势与记忆里那个粗粝的帮派头目有些不同。
苏清璃指尖拂过杯沿，感受着温热的温度：“张二爷，这次中毒症状蹊跷，毒素会随潮汐变异，不知他们最近可有接触过特殊物品？”她的目光扫过堂中悬挂的虎啸图，画轴边缘微微卷起，露出底下半张泛黄的旧报纸。
张广胜着腰间驳壳枪的牛皮枪套，指节在皮革表面反复。“马五，你把弟兄们这几日的行踪仔细说说。”他说话时，喉结滚动的幅度比平时大了些，像是在吞咽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立在一旁的马五闻言上前，喉结不安地滚动：“回苏法医的话，弟兄们半月前在护军码头运过几批药材，之后又……”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在江心岛外围巡逻时，捡到过发光的藻类样本。”
苏清璃的笔记本在膝头沙沙作响，当她抬头追问细节时，张广胜正用袖口擦拭嘴角，这个过于文雅的动作让她心中微微一动。“张二爷对弟兄们的事倒是上心。”她状似无意地试探。
“应该的，应该的。”张广胜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水流过杯沿时，他下意识用舌尖舔去水渍，这个孩童般的动作与他的身份极不相称 ，“苏法医还有什么想问的？”
“听说江龙帮与天工社早年有往来？”苏清璃的钢笔尖悬在纸面，“那些青铜齿轮……”
张广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用帕子捂住嘴的时间比常人久了些。“这都是老黄历了！”他放下帕子时，苏清璃瞥见帕子内侧绣着细小的鸢尾花纹样，与马塞尔袖口的装饰如出一辙，“马五，还不送苏法医出去？”
马五领路时，苏清璃瞥见走廊尽头的书房虚掩着门，墙角堆着成箱的仁丹瓶，瓶身印着“东京第三制药”的标识。她刚要开口询问，马五己加快脚步：“苏法医小心台阶。”
当苏清璃踏出总堂的那一刻，夜幕己经悄然降临，如墨的暮色如同一层厚厚的纱幕，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其中。她下意识地拉紧了脖子上的围巾，试图抵御这夜晚的寒意。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声响从墙角传来，引起了苏清璃的注意。她定睛看去，只见两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似乎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张二爷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其中一个黑影压低声音说道，“上个月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吞并码头，怎么现在又突然改口说要合作了呢？”
另一个黑影连忙“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一点，然后紧张地环顾了一下西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后，才接着说道：“你小声点！他连三爷的忌日都记错了，前儿个居然还问三爷走了几年了……”
夜风卷着落叶掠过耳畔，苏清璃回头望向灯火通明的总堂，张广胜正站在二楼窗前眺望，月光为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边。她并未多想，只当是中毒事件让这位帮派头目心力交瘁，却没注意到他转身时，后颈处有一块极不自然的肤色过渡，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