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夜风裹着细沙，拍打在研究院的窗玻璃上。
林墨坐在数据室的荧光灯下，指尖着那撮从洞窟带回的朱砂。它比普通矿物颜料更硬，像某种半凝固的老血。桌角的台式光谱仪己经连续工作十八个小时了，散热风扇也扛不住了，发出垂死般的嗡鸣。
"还读不出来吗？"
技术员陈岩推门而入，怀里那台笨重的老式胶片扫描仪，把他累得够呛。那就试试这个吧，这可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他放下扫描仪，无奈地挤出一丝苦笑。
那是2050年量子加密普及前保留的最后一台模拟机。他左耳的助听器闪着红灯，那是三年前在苏拉威西镍矿被电磁脉冲烧毁后，勉强修复的残次品。
林墨轻轻摇了摇头，将朱砂倒入扫描仪的样品槽。
“死马当活马医吧。”
随着机械滚筒转动，久违的机械吱呀声响了起来。林墨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光谱仪的打印口，顿时瞪大了眼睛。只见打印出口处吐出一截纸带，上面赫然爬着半条残缺的波形，那分明是被撕碎的心电图。
"等等，"陈岩的助听器突然捕捉到异常频段，但是若隐若现，很难捕捉。
与此同时，扫描仪的卤素灯光下，那撮朱砂正以0.5赫兹的频率明灭，节奏与第427窟千手观音的机械佛光完全同步。
陈岩匆忙从仓库拖出一台古董级设备，一台2025年产的DLP投影仪。
"量子加密破解不了的东西..."
他用力拍打机器侧板，发出砰砰的声音，厚厚的灰尘从散热孔喷出。估计这台老家伙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个老古董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说不定会被老技术意外读取。"
当朱砂样本被放入载物台，投影仪发出哮喘病人般的粗重喘息。光速投影幕版上先是出现雪花噪点，随后是模糊的敦煌壁画影像。但奇怪的是，影像里的壁画不是任何己知洞窟里的任何一幅，而是一座从未被记录的"第500窟"。
画面中央，吴昭的虚像正在结印。他的右手缺失处延伸出光纤般的丝线，连接着壁画中所有的飞天形象。更诡异的是，这些公元8世纪的飞天手中拿着的不是传统乐器，而是微缩版的寰球优选控制塔，只是被改造成了琵琶的形状。腰鼓也是由先知者量子核心变形而成。就连笛子也是由林墨的星墨检测仪改造而成。
陈岩的助听器突然尖叫起来。吓得他猛地扯下设备，却看到塑料外壳内层的电路板正在自主重组——那些铜蚀刻线扭曲成与影像中的壁画完全相同的飞天轮廓。
林墨心头一动，随即捏起一小撮朱砂，将其撒在敦煌全息沙盘上。
沙粒散落，在触碰到模型的瞬间开始自主移动，勾勒出莫高窟地底隐藏的隧道系统。等他们看清了那些沙粒勾勒出来的图案，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些通道的排列方式，分明就是人脑的神经网络结构图，它们精确复制了人脑的神经网络结构，而"第500窟"正好位于杏仁核的位置。
"着这材质…"林墨的放大镜聚焦在一条微缩隧道上。
沙粒组成的墙壁表面，密布着与星墨矿石完全相同的晶格纹路。更惊人的是，当陈岩调整沙盘光照角度时，这些纹路竟然投射出2051年的日期水印。
"这不是对未来的预测..."
陈岩的嗓音发颤，"更像是有人在过去...埋下了时间胶囊。"
窗外突然狂风大作。沙粒在无形的力场中悬浮，在空中组成一行悬浮的西夏文。林墨的笔记本自动翻开，在泛黄的纸页上逐渐浮现出这行西夏文的中文翻译:
「汝寻之终局，亦吾启之始源」
第二天， 陈岩从档案室拖出落满灰尘的胶片盒。
"这是1987年的莫高窟红外摄影。"
满天飞舞的灰尘呛得他咳嗽不止。他把胶片缓缓拉出一个头，塞到林墨手里，自己慢慢后退，拉出长达十米的胶片带，
"当时为了全面普查壁画的损伤情况拍的..."
“找到了！”两人同时发出惊喜的声音。
原来在红外影像的特定波段，第61窟《五台山图》原本就有六座山峰。只是那座多出来的山峰，在可见光照片里神秘消失了。更诡异的是，红外胶片上的第六座山，其轮廓与那日壁画新增的山体完全一致。
"难道是量子退相干导致的视觉屏蔽？"林墨的指尖轻轻划过胶片。
陈岩摇头，指向胶片边缘。林墨凑过去，发现那里有一行小字，小字写的是"冲洗时显影液异常，添加备用试剂B"。
他赶紧翻找当年的化学记录，好不容易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原来所谓的"备用试剂B"竟是某种含有朱砂成分的显影增强剂。
"不是显影液的问题..."
林墨的太阳穴突突跳着，"是星墨在胶片上提前显影了尚未发生的未来。"
当次日的朝阳染红鸣沙山时，林墨终于拼凑出模糊的整体线索：
1. 1987年的红外胶片证明，量子现象早己介入敦煌壁画
2. 朱砂样本的发光频率与纳米机器人同步
3. 西夏文信息指向某种时空闭环
陈岩用老式打字机将这些发现打印在热敏纸上。当最后一行字迹浮现，纸张突然自燃，灰烬中残留的金属颗粒自动排列成莫高窟北区洞窟的分布图——其中第465窟的位置被标记为血红色。
"明天我们去这看看。"林墨边记录下灰烬地图边说道。
陈岩却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在刚才处理灰烬时，他的指纹莫名变成了与壁画相同的量子皴法纹路。更可怕的是，当他用放大镜观察，那些纹路里竟流动着与星墨完全相同的灰蓝色光泽。
研究院的广播突然自行启动，播放起叶晚电子喉受损前的最后录音：
“不是他们在学习我们..."
"是我们正在变成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