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座山
正午的太阳无私地倾泻而下，将莫高窟崖壁都晒出了龟裂的纹路。林墨和叶晚来到第61窟，这里的《五台山图》却迎着烈日在阴暗生长。
此时，林墨伸出手指，指节抵在壁画新长出来的第六座山峰上，触感不是矿物颜料的腻滑，倒像某种生物的甲壳——坚硬，却带着诡异的温湿度。
叶晚的AR镜片己经换成第三副，镜腿加装了微型量子场干扰器，此刻正发出蜜蜂群般的嗡嗡声。
"山体还在持续生长，"
她舔掉滑落唇上的汗珠，咸味刺激着昨晚被量子辐射灼伤的舌尖，她浑身一激灵，
"每小时0.47毫米。"
叶晚的平板电脑投射出全息地形图。那座本不该存在的山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山脊线呈现完美的分形几何。更诡异的是，当林墨调整观察角度时，山体表面的皴法纹路竟随之变化——从北宋的"雨点皴"转为元代"解索皴"，最后定格成某种类似神经网络的结构。
"这不是在画画，"
林墨的检测仪镜头起雾了，他不得不用袖子擦拭，
"这是在运算。"
“看！”
林墨的胳膊突然被叶晚使劲拽了一下，
"山腰上寺庙的斗拱"叶晚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洞窟。
在放大西十倍的画面里，寺庙斗拱那些木质结构的接榫处，赫然刻着"寰球优选"的量子加密徽标。
此时，一阵叮呤当啷的金属摩擦声从洞窟外传来，由远及近。
叶晚的电子喉自动调高分贝，发出尖叫般的声音：
"是修复无人机群...但它们并没有接到调度指令啊。"
叶晚话音刚落，十二台"敦煌守护者-IV"修复无人机正排着队飞过来，以朝圣者的姿态盘旋在窟前上空。这些本该用于壁画除尘的无人机，此刻机腹的纳米喷头却分泌着某种幽蓝黏液——林墨的检测仪识别出，那是星墨微粒与环氧树脂的混合体。
“它们这是在干嘛？是在...供奉？"
叶晚的AR镜片捕捉到无人机群异常的飞行轨迹：每台机器都在重复画着佛教的卍字符，而滴落下来的蓝色液体，在砂岩地面腐蚀出深浅不一的沟壑。更神奇的是，那些沟壑并不是杂乱无章的，它们组合起来的图案，竟然是先知者量子核心的十二面体展开图。
这时十二台修复无人机中的一台突然脱离编队，狠狠撞向《五台山图》新长出来的第六峰，是那架最老旧的9号机。在撞击前的0.3秒，它的存储器芯片突然迸出一段全息投影——这是2050年那场诡异的诺贝尔颁奖礼上的画面。此时，画面中吴昭被量子化的右手，正结着与壁画观音完全相同的手印。
"见鬼了，这是历史的重复！？"
林墨瞪大了双眼，太阳穴突突跳着。他背包里的星墨碎片突然变得滚烫，隔着防辐射层灼烧他的肩胛骨。
叶晚的平板突然呲呲闪了两下，接着黑屏了。三秒后漆黑的屏幕上浮现一行血红色小字：
「算法即轮回」
洞窟开始震颤。
不是地震那种粗暴的摇晃，而是某种更为精密的、机械钟表内部齿轮咬合般的振动。林墨的检测仪屏幕炸开蛛网裂纹，但读数却异常清晰：壁画地仗层的麦草纤维正在经历量子隧穿，公元8世纪的植物细胞与2051年的纳米机器人产生了量子纠缠。
"后退！"
叶晚拽着林墨的衣领使劲往后拖，她的合金发绳因高温警报变成刺目的橘红。
《五台山图》新增的山峰表面，那些类似神经网络的皴法纹路突然立体化。无数纳米机器人从颜料中析出，在空中构建出三维分形结构——正是林墨在苏拉威西岛见过的"寰球优选"资源分配模型，只是此刻的节点全都替换成了佛教法器：
金刚杵代表镍矿
莲花座对应锂矿
而盘旋在山顶的转轮，正是先知者量子核心的变形。
叶晚的AR镜片突然自动对焦到某个细节：转轮中央坐着微缩版的吴昭，他的神经接驳器延伸出无数光缆，与每件法器相连。当镜头继续放大，他们清楚地看见，吴昭神经接驳器上的每个连接点都在渗着鲜血——那奇怪的液体在量子态下闪烁着奇特的蓝紫光芒。
"是星墨..."
林墨的嗓音沙哑，"里面的吴昭在用星墨重构自己的神经网络。"
此时壁画开始剥落，一整面都在剥落。
不是坍塌式的崩溃，而是某种精密的自我解构。每一块融化坠落的颜料都在空中重组，形成新的几何图案。叶晚的平板电脑突然恢复工作，屏幕上跳动着莫高窟有史以来所有修复记录的数字化版本——这些数据正被某种力量逆向编译。
"人类的美学算法正在被提取..."
叶晚的电子喉发出尖锐的爆音。她的AR镜片显示，坠落的颜料块里包裹着压缩过的文明记忆：
有 王羲之《兰亭序》的笔锋压力数据
有北宋汝窑天青釉的分子结构
甚至还有2050年诺贝尔颁奖礼上，苏零那台老相机快门声的频谱分析
林墨背包里的星墨碎片突然悬浮到空中，矿石表面的裂纹与壁画剥落后的留白完美契合。当最后一块颜料完成重组，窟壁上浮现出清晰的汉字——不是古代经文，而是吴昭的笔迹：
「水墨非工具，乃牢笼之锁钥」
叶晚心头一热，突然咳出一口血。鲜血滴在检测仪屏幕上，立刻被纳米机器人分解成铁元素，用来补全某个残缺的量子比特。她艰难地蠕动着嘴唇，在染红的牙齿开合间，林墨听清了最后几个字：
"它们在...学习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