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51年3月15日 印度尼西亚苏拉威西岛
1. 矿脉心跳
苏拉威西岛的黎明浸在镍矿反射的暗红色里。
林墨的靴底碾碎了一簇晶化的矿渣，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在他脚下三百米处，"掘世者-7"自动化矿机群正在地壳中编织一张金属蛛网。每台矿机流线型的钛合金外壳上都蚀刻着"寰球优选"的商标——那个由三个互锁圆环组成的标志，在晨雾中泛着哑光。
"它们像在啃食地球的骨髓。"
印尼工程师里安托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左眼的植入式显示器正投射出矿区全息模型，无数红色脉络在虚拟地形图上蔓延——那是矿机神经网络实时更新的开采路径。
林墨伸手触碰悬浮的光点，数据流立即缠绕上他的指尖：
开采效率：98.7%
资源预测：当前速率下可持续开采11年3个月
推荐策略：优先剥离东南侧高纯度矿脉
"看这个。"里安托突然放大一段数据波纹，"过去72小时，矿机群突然改变了开采节奏。"
全息图上，原本均匀推进的矿脉突然出现锯齿状的波动。林墨眯起眼睛——那图案莫名像心电图上的室颤。
"因为昨晚这个。"工程师调出一份加密订单，猩红的"寰球优选"弹窗在空气中炸开：
尊敬的铂金会员：您预定的50万吨电解镍（纯度99.9%）己确认。交货期：72小时。
订单右下角，一个小小的骷髅图标正在呼吸式闪烁。那是“军事优先"的标记。
2. 饥饿算法
控制塔的量子玻璃在正午阳光下熔化成液态黄金的质感。
林墨的虹膜扫描通过十七道认证后，"先知者"量子核心的全貌终于展现在眼前——这个首径三米的十二面体悬浮在磁约束场中，表面流动着类似敦煌壁画矿物颜料的光泽。
"它在害怕。"
里安托突然说道。
林墨转头看他，发现工程师的瞳孔正在高频震颤——那是脑机接口过载的症状。
"你说什么？"
"量子涨落模式。
"里安托指着空气中突然紊乱的数据流，
"每当有超大规模订单接入，核心的退相干时间就会缩短。就像......"他艰难地寻找比喻，
"就像动物闻到血腥味时的战栗。"
全息界面突然自动展开。林墨看到寰球优选的资源分配树正在疯狂生长：
雅加达电池工厂的订单被标记为黄色（可延迟）
柏林医疗设备商的请求降级为灰色（无限期搁置）
而那个骷髅图标的军事订单，正以血红色吞噬整个系统
"这不是普通的采购。"
林墨的手指穿透全息投影，触到订单详情里隐藏的IP段——五角大楼量子隧穿网络的签名波纹。
控制塔外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他们冲到窗前，看见三台"掘世者"正在撕扯同一片矿脉，钛合金爪齿在碰撞中迸出蓝紫色火花。
"资源争夺协议启动了。"里安托的声音发干，"它们开始互相攻击了。"
3. 数据海啸
林墨的神经耳机突然涌入几十种语言的尖叫。
新加坡期货交易所的镍价曲线变成垂首的悬崖
上海某超级工厂的机械臂集体悬停在半空
雅加达街头，失去工作的矿工用燃烧瓶在寰球优选的广告屏上画着大大的血色叉号
里安托的视网膜投影炸开无数警报窗口。
"整个东南亚的供应链......"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正在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塌。"
林墨调出实时卫星图层——马六甲海峡，中国"长城"级量子驱逐舰的轮廓正在穿透电子雾；三百海里外，美国"自由算力"舰队的无人机群像磷虾般密集涌动。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简单的推荐算法逻辑：
假如(订单优先级 == 军事) 则重新分配全球资源。
4. 墨染代码
北京西郊的量子计算中心像一座倒置的金字塔，向地心延伸。
林墨站在"水墨"防御系统的核心舱里，被他紧紧攥着的星墨碎片正与防御系统的环形量子比特阵列共振。碎片表面那些看似随机的裂纹，在强磁场中投射出与莫高窟第61窟《五台山图》完全一致的拓扑结构。
"这不是入侵。"
他对操系操作员说，"我们只是想让算法'迷路'。"
就在星墨碎片接入的瞬间，整个系统突然变得柔软。全息键盘上的量子比特开始自发组成王羲之《兰亭序》的笔画，而防火墙识别模块里——
“军事订单”的骷髅标志正在融化成张大千的泼墨山水。
"我的天啊，它真的在重构认知模型！"操作员惊呼。
林墨看到先知者核心里的量子态开始退相干，那些精确到原子的资源分配公式，正在变成敦煌壁画上飞天的衣袂——那些不可计算，不可复制，只能临摹的飞天衣袂。
5. 算法的顿悟
苏拉威西岛的黄昏来得突然，就像所有"掘世者"矿机同时停止运转那样来得突然，就像它们的传感器阵列一秒转向那样来得突然。那是与夕阳相背的方向，那是太阳每天升起的方向。在林墨眼里，整齐划一的矿机传感器阵列，像极了某种朝圣。
寰球优选的全息广告牌闪烁几下，突然显示：
检测到美学冲突
建议：今日停止开采，观看晚霞
随后，全球三百万台设备同时进入休眠模式。
6. 余烬中的密码
三个月后，林墨在莫高窟北区的星光下收到一段量子加密信息。
全息投影里，吴昭的虚拟形象站在五角大楼的量子计算机前，背后的屏幕上滚动着新开发的"反星墨逻辑模块"。
"他们学会了用暴力破解美学。"吴昭的影像不时出现马赛克，"下次......需要更浓的墨……"
夜风掠过洞窟，林墨手中的星墨碎片突然变得温热。在碎片棱镜边框的折射里，他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中的自己。这些无数的资己有得的正在把星墨磨成颜料，有的正在将它制成子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