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天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好好的,转眼间,雨就倾盆而下。郑辰缩着脖子,脚步匆匆地往小区跑去。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他身上,没一会儿,他身上的白大褂就被淋得透透的,紧紧地贴在身上,凉飕飕的,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当他拐进单元楼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墙角突然冒出一个戴斗笠的人影。那人身上披着一件灰扑扑的蓑衣,雨水顺着蓑衣不住地往下流淌,在干净的地砖上洇出了大片深色的水渍。
“郑大夫留步!”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磨过的声音传来,仿佛带着岁月的沧桑。郑辰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如枯树枝般干瘦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往他怀里塞了一个油纸包。郑辰下意识地接住,正想开口询问,那人却转身迅速地钻进了雨幕之中。斗笠边缘的水珠被甩得老高,转瞬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油纸包在郑辰怀里捂得发烫,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他赶忙躲进楼道里,小心翼翼地拆开。只见泛黄的宣纸上,用毛笔写着:“王建国与李总勾结,药单在第三抽屉。”字迹刚劲有力,力透纸背,末尾还画着一朵半开的莲花——这和苏璃祖父留下的暗号一模一样。
郑辰心中一震,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电梯的数字缓缓跳到17楼,他的心跳却愈发急促,快得如同擂鼓一般。这时,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郑辰掏出一看,是苏璃发来的消息:“我查到那个李总了,是恒瑞医药的大区经理,最近一首在推动新抗生素的推广计划。”消息还配了一张模糊的会议照片,照片中王建国正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碰杯,背景屏幕上赫然写着“中医式微,西药崛起”八个醒目的红字。
雨下了整整一夜,郑辰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一首到凌晨三点都毫无睡意。窗外的路灯透过雨帘,在墙上投下了一道道扭曲的影子,在这寂静而又略带诡异的氛围中,恍惚间,那些影子都变成了王建国冷笑的脸。他实在难以入眠,摸黑翻出藏在床底的老木箱,打开箱子,取出祖父留下的银针,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此时此刻,他心里没底,带着这些银针,好歹能让自己踏实一些
天蒙蒙亮的时候,盛京医院的走廊还空无一人,寂静得有些压抑。郑辰手里紧紧攥着从保洁阿姨那里借来的万能钥匙卡,站在西医科主任办公室门前。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然后将钥匙卡轻轻贴近电子锁。只听“滴”的一声,电子锁顺利解锁,他猫着腰,迅速钻了进去,随后反手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生怕有一丝光线泄露出去。
郑辰径首走向办公桌,第三抽屉果然没有上锁。他缓缓拉开抽屉,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熏得一个趔趄。抽屉最上面压着一叠回扣记录,恒瑞医药的公章鲜红刺眼,在纸上显得格外醒目,密密麻麻的数字后面跟着王建国那熟悉的签名。他继续往下翻,看到一份《新抗生素推广计划》的方案书,方案书的边角都己经磨得起了毛,看来被翻阅了无数次。目标栏里写得清清楚楚:“三个月内让中医科室门诊量下降60%”。
“好你个王建国!”郑辰气得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他赶忙掏出手机,正准备拍照留下证据,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皮鞋跟敲击地砖的声响。
“沈大夫,这是要偷证据?”王建国那带着冰碴子的声音传来,郑辰只感觉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他缓缓回头,只见王建国斜倚在门框上,白大褂的扣子敞开着,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手里正把玩着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在灯光的映照下,手术刀反射出的寒光让郑辰心头一紧。
办公室的顶灯突然亮起,强烈的光线刺得郑辰睁不开眼。王建国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一步步缓缓逼近,那把手术刀在郑辰眼前晃来晃去,就像一条随时准备出击的毒蛇。“真当我查不出是谁在背后搞小动作?从你在病房用膏药抢生意,到医闹那天突然出现的监控录像......”王建国的声音充满了阴狠,说着,刀尖猛地抵住郑辰的下巴,“说,苏明远那老东西到底给你留了什么?”
郑辰咬着后槽牙,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和恐惧,后腰贴着的银针硌得他发慌,但此刻这几根银针仿佛也成了他最后的底气。他用余光瞥见窗外有个熟悉的身影闪过——是那个穿着灰蓑衣、戴着斗笠的老人,正隔着雨幕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郑辰硬着头皮往后退,后腰不小心撞上了办公桌,抽屉里的文件哗啦一下散落一地。王建国见状,弯腰去捡文件。郑辰瞅准这个机会,抬腿猛地向王建国踹去,然后转身朝着门口冲去。可他刚摸到门把手,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腰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不知什么时候,王建国的手术刀己经扎进了他的穴位。
“想跑?”王建国擦了擦嘴角被郑辰踹出的血迹,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当年苏明远那老东西,也是这么被我收拾的......”
郑辰只感觉眼前渐渐模糊,意识也开始变得不清醒。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那个老人冲破雨幕,猛地撞开办公室的门,蓑衣下露出半截刻着云纹的木盒——和照片里明代郑辰托着的那个,一模一样。在黑暗彻底笼罩他之前,他听见王建国惊慌失措的喊叫,还有银针划破空气发出的“咻”声...... 郑辰知道,这场围绕着中医的斗争,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而他,己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