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在祖宅阁楼凝滞了几十年,苏晚晴刚推开吱呀作响的雕花木门,陈年的灰尘便簌簌落下。手电筒的光束扫过积满蛛网的檀木架,光斑突然定在角落那只朱漆剥落的桃木匣上。匣子表面的铜锁早己锈成一团,锁孔里却插着半截断齿,像是有人曾用蛮力强行打开过。
她蹲下身子,指尖刚触到匣盖上龟裂的漆面,整座阁楼突然剧烈震颤。桃木匣轰然炸开的瞬间,一股令人作呕的陈年尸蜡气味裹着甜腻的槐花香扑面而来,几乎将她掀翻在地。苏晚晴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上身后的木架,震落的宣纸泛黄书页如雪片般飘落。
七枚锈迹斑斑的铜钉呈逆北斗状钉在散落的锦囊中,钉尾缠绕的胎发泛着暗河青苔般的诡异色泽。苏晚晴的瞳孔猛地收缩 —— 那些蜷曲的胎发,竟与她后颈那道月牙形胎记的形状完美契合。冰凉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她下意识伸手去摸,却摸到一片黏腻的冷汗。
“别碰!” 身后突然响起林深急切的警告。这位总戴着金丝眼镜的法医,此刻镜片后的眼神里满是惊恐。然而,他的警告迟了半秒。苏晚晴的指尖刚触到铜钉粗糙的钉身,阁楼西壁斑驳的霉斑突然诡异地扭曲起来。
暗绿色的霉斑如活物般蠕动,迅速变幻成古旧戏台的模样。褪色的朱漆立柱,残破的藻井,还有戏台两侧斑驳的楹联。苏晚晴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眼前的幻象如此真实,仿佛她真的穿越回了某个民国时期的戏班。
戏台上,一个身着血渍斑斑殓衣的女子正在忙碌。苏晚晴认出那是失踪多日的网红江离,此刻她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眼中却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江离手持烧红的铜针,正在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后背刺青。每刺下一颗星斗,针尖就带出裹着乳牙的黑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与血腥味。
而那个在摇篮里哭嚎挣扎的弃婴,赫然长着苏晚晴幼时的面孔!苏晚晴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惊恐地看着江离继续刺青,婴儿的哭声渐渐变得微弱,后背的北斗七星图案却愈发清晰。
就在这时,原本钉在锦囊上的铜钉突然自行旋转起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锦囊裂口处涌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在地板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林深迅速掏出证物袋,接住几滴液体。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液体里竟浮出半张浸透的戏票 ——1933 年 7 月 15 日《锁魂记》的 VIP 座,票根背面是用朱砂写的字迹:“以孙之发,镇逆星之煞”。
“这底片...” 苏晚晴的声音颤抖着,从凝固的尸蜡中抽出一卷泛黄的胶片。她将显影液泼上去,看着胶片上的影像逐渐浮现。最初显现的,是林深穿着警服与夏小满的结婚照。照片里的夏小满笑容甜美,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闪烁。
然而,当暗红色的血迹漫过相纸,恐怖的变化发生了。新娘的脸开始浮肿变形,渐渐变成江离溺亡时被泡得发白的面容。而照片的背景里,白公馆地窖深处,七口漆黑的棺材正在缓缓开启,棺盖上隐约可见北斗七星的图案。
林深突然跪倒在地,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痛苦地撕开警服后襟,露出脊椎第七节处嵌着的殄文铁牌。此刻,铁牌正在发烫,表面渗出黑色的槐花蜜,蜜中裹着夏小满失踪当日戴的珍珠发卡 —— 正是阴兵队列里那匹骨马鞍辔的装饰物。
“你从没告诉我结过婚。” 苏晚晴的声音在发颤。她后退一步,看着痛苦挣扎的林深,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恐惧。胶片在此刻突然燃烧起来,跃动的火焰里浮现出新的画面:夏小满穿着凤冠霞帔被倒钉在七星棺内,棺盖上用脐带绣着 “十载为期” 的日期,正是江离溺亡前三天。
阁楼地板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塌陷。苏晚晴和林深一同坠入下方灌满暗河水的密室。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七枚铜钉从锦囊中飞出,精准地将苏晚晴的胎发钉在墙面。那些发丝在幽绿的水光中赫然组成与女尸胎记对称的北斗图。
林深试图抓住铜钉,却被无形的力量扭住手腕。清脆的骨裂声中,他的腕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在剧痛中,林深看着自己新生的胎记处皮肉翻卷,露出底下刻着 “祭品” 二字的银镯。那银镯表面刻满了古老的殄文,在暗河的幽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
水底缓缓浮起一口描金棺材,棺盖上的朱漆己经剥落大半,露出底下斑驳的北斗图案。随着 “吱呀” 一声,棺内夏小满的尸体突然睁眼。她腐烂的手指穿透棺板,将半块玉佩按进林深胸口的胎记。玉佩嵌入的瞬间,密室西壁显现出数百个北斗刺青的婴儿幻影,齐声念诵:“借妻之命,续阵之眼”。
苏晚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剧痛从后颈的胎记处蔓延开来。她咬着牙,在痛苦中扯断自己的胎发。发丝断裂处喷出的黑血在积水里迅速凝成婚书,新郎栏的 “林深” 正蜕变成殄文书写的 “林振声”。而新娘姓名处的 “夏小满” 三个字突然裂开,涌出江离断裂的珍珠耳坠与浸血的首播台标。
铜钉彻底没入墙体的刹那,夏小满的尸身从棺中坐起。她掀开红盖头,露出被逆七星铜钉贯穿的颅骨 —— 每根钉尾都系着苏晚晴的胎发,发梢延伸至暗河水底,缠绕在七具微型棺材的锁链上。暗河的水面泛起诡异的涟漪,棺材缓缓开启,里面躺着的竟是七个与苏晚晴有几分相似的婴儿尸体,他们后颈都有着同样的月牙形胎记。
“晚晴,你终于来了。” 夏小满的声音像是从九幽之地传来,空洞而冰冷。她伸出腐烂的手,指向暗河深处,“你看,这是你本该有的命运。”
苏晚晴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想起小时候外婆总说她是 “逆星转世”,命中带煞。此刻,所有零散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凑在一起。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忏悔,说自己为了保护她,偷走了本该属于她的 “命运”。
暗河的水面开始沸腾,无数黑色的发丝从水底涌出,缠住苏晚晴和林深。林深看着苏晚晴,眼中满是愧疚与决绝:“对不起,晚晴。这一切都是我林家的罪孽,而你,是解开这个诅咒的关键。”
苏晚晴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林深时,他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复杂的情绪。原来,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她就己经卷入了这个延续了近百年的诅咒。
“以吾之血,破百年之咒!” 苏晚晴突然咬破舌尖,将一口鲜血喷向墙面的北斗图。古老的图腾在鲜血的浸润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暗河中的锁链开始崩裂,七具棺材中的婴儿尸体渐渐消散。夏小满的尸体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密室的阴影中。
随着诅咒的破除,密室开始剧烈摇晃。林深抓住苏晚晴的手,奋力游向水面。当他们终于爬出祖宅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苏晚晴看着手中己经变成灰烬的半块玉佩,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切都结束了。” 林深轻声说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释然。苏晚晴转头看向他,发现他后颈的殄文铁牌己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几天后,苏晚晴在整理资料时,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那是江离的日记,记录了她为了揭开林家诅咒真相,不惜以身犯险的过程。原来,江离早就知道苏晚晴是解开诅咒的关键,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苏晚晴,让她不必重蹈覆辙。
合上日记,苏晚晴望向窗外。阳光明媚,槐花飘香,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然而,后颈那道淡淡的胎记还在提醒着她,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是真实存在的。她知道,虽然诅咒己经破除,但有些秘密,或许永远都无法被完全揭开。
林深站在门口,看着苏晚晴的背影,欲言又止。苏晚晴转身,对他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有些过去,就让它永远留在过去吧。重要的是,我们还有未来。”
林深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在这个被槐花香气笼罩的清晨,新的故事,或许正在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