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七月十西，陈九的桑塔纳刚拐进中山路，就被路口的火光晃了眼。
三个穿寿衣的老太太蹲在地上烧纸钱，每张纸钱上都用红笔写着编号：“中山路 037 号”“槐树巷 124 号”。他刚要按喇叭，车载收音机突然播放《往生新闻》：“今日凌晨，地府工商局查处三起‘阴阵坐标纸钱’违规焚烧案，涉案纸钱印有往生门 LOGO——”
“停车！” 陈九猛地刹住车，后视镜里，老太太们烧的纸钱正飘向路灯，每片纸灰落地时都会发出 “咔嗒” 轻响，像在给什么东西定位。他想起老周笔记里的 “七十二阴煞阵”，每个阵眼都需要活人坐标，而这些编号，正是阳间十字路口的经纬度。
“大娘，您这纸钱哪儿买的？” 陈九下车时闻到纸灰里掺着香灰，和冰柜里的血尸刺身一个味儿。老太太抬头，眼白里爬满红血丝：“小伙子，给你娘烧点吧，永夜街 74 号的往生堂新出的‘坐标纸钱’，烧完能给阴间亲人导航。”
话音未落，纸钱突然自燃，编号 “037” 在火苗里变成骷髅头。陈九后背发凉，摸出林阿七给的纸扎探照灯 —— 这玩意儿能照出阴阵坐标，灯泡是用骨灰捏的，此刻正对着纸钱疯狂闪烁。
“陈哥！” 苏小满的微信语音带着颤音，“黄二说全城十字路口都在烧带编号的纸钱，地府地图上的红点全是往生门的阵眼！” 她发来张截图，阴阳两界重叠的地图上，七千西百个红点连成北斗七星状，中心正是殡仪馆。
更诡异的是，计价器显示 “阴德值：-2037”，正好对应中山路 037 号。陈九突然想起，父亲遗照背后的地址 “黄泉路 74 号”，换算成阳间坐标，正是中山路与槐树巷的交叉口。他蹲下身，用香灰在纸钱灰烬上画圈，灰烬突然聚成箭头，指向巷口的 “往生堂”—— 白天还是家奶茶店，此刻门头挂着纸灯笼，招牌变成 “往生门坐标服务中心”。
“进去看看。” 林阿七的纸人保镖从后备箱蹦出来，举着 “拆阵专用” 的竹篾刀。陈九刚推开门，就看见柜台后坐着个穿西装的纸人，胸口印着 “往生门首席坐标顾问”，面前摆着台 POS 机，屏幕显示 “焚烧纸钱可兑换阴德，每编号 100 阴德”。
“先生需要注册会员吗？” 纸人递来张申请表，“填写阳间地址，可免费领取‘鬼打墙体验券’。” 陈九扫了眼申请表，发现 “家庭住址” 栏自动生成他的生辰八字，而 “推荐人” 赫然写着 “陈建国”—— 他爹的名字。
“动手！” 林阿七的声音从纸人保镖的喇叭里传出。竹篾刀砍向 POS 机的瞬间，整面墙突然翻转，露出后面的巨型沙盘，七千西百个小红旗插在城市地图上，每个红旗都绑着编号纸钱，正中央的殡仪馆位置，插着面写有 “活人阴宅” 的黑旗。
“陈哥，这些编号是七十二阵的子坐标！” 苏小满带着黄二破窗而入，黄鼠狼爪子拍向沙盘，“黄二说，往生门要把整个城市炼成养尸池，每个十字路口都是阵眼！”
陈九抓起写有 “中山路 037 号” 的纸钱，发现背面印着往生门的招工广告：“诚聘活人焚烧工，日结阳寿，包吃住（棺材）”。更骇人的是，广告右下角贴着张合影，张天佑搂着三个烧纸钱的老太太，她们的领口处都戴着银镯，内侧刻着 “陈九” 的生辰八字。
计价器在此时疯狂跳动，“阴德值：-2124”，陈九突然想起，124 是槐树巷的门牌号，而 21 正是林阿七扎纸人罢工的次数。他掏出老周的铜铃摇晃，铃声里混着纸钱燃烧的噼啪声，沙盘上的小红旗竟开始自动换位，形成 “72” 的形状 —— 七十二鬼门，正在逐个激活。
“快走！” 苏小满把黄二的毛撒在沙盘上，“黄大仙的毛能干扰阴阵坐标！” 陈九发动车子时，看见往生堂的纸人正对着他微笑，手里举着新的编号纸钱：“下一站，殡仪馆 001 号阵眼，记得准时焚烧哦。”
后视镜里，三个烧纸钱的老太太突然站起，寿衣下露出纸糊的腿脚，每走一步都会在地面留下编号灰烬。陈九踩下油门，发现方向盘上不知何时多了道刻痕：“七十二阵成，活人变阴兵”，而他的掌心，正慢慢浮现出第一个阵眼的编号 ——001，殡仪馆正门口。
第三十二章 阴德信用卡
陈九对着 ATM 机屏幕骂娘时，地府的月亮正变成棺材形状。
“您尾号 4444 的阴德信用卡己透支 2000 点，” 机械女声带着哭腔，“还款日为子时十二点，逾期将派遣百鬼上门催收。” 他想起三天前为换林阿七的 “纸人自爆符”，咬牙透支了全部阴德，现在计价器像催命似的显示 “阴德值：-2999”，离 “地府失信名单” 只差 1 点。
“不就是欠阴德吗？老子烧点冥币总行吧？” 他把成捆的万亿面额冥币塞进 ATM，吐钞口却弹出张欠条：“冥币通胀严重，拒收，建议用阳寿结算。” 陈九气得拍机器，发现机身印着往生门的 LOGO，原来地府的金融系统，早就被往生门渗透了。
“陈哥，快跑！” 苏小满的尖叫从巷口传来。他抬头看见，百鬼正从槐树影里涌出来，领头的鬼差骑着纸扎的哈雷摩托，手里举着 “阴德催收单”，上面写着 “陈九，欠阴德 3000 点，可用十年阳寿、五辈记忆或殡仪馆寄存的骨灰抵债”。
“没钱还？” 鬼差摘下墨镜，眼窝里爬着蛆虫，“那就用你的舌头抵债，地府最近缺‘孟婆汤试喝员’。” 陈九转身就跑，却被纸扎的锁链缠住脚踝 —— 正是他爹当年截胡冥婚时用的那种。
千钧一发之际，林阿七的纸人保镖从天而降，举着 “扎纸匠工会” 的横幅：“住手！债务人享有七十二小时申诉期！” 鬼差愣住，掏出地府法典：“还真有这一条…… 行，给你三天，凑不齐阴德，就把车留下。”
回到扎纸铺，陈九看着林阿七用独臂疯狂扎纸人：“阿七，你这是？”“给地府银行扎投诉信呢，” 她头也不抬，假手捏出个纸糊的键盘，“投诉他们‘阴德高利贷’，纸人快递员都罢工了，说催收鬼差抢他们的单。”
苏小满突然指着陈九的手：“陈哥，你掌心的阵眼编号在发光！” 只见 “001” 三个数字泛着青光，和计价器的红光交相辉映。黄二突然跳上他的肩头，爪子指着窗外：“吱吱！往生门在殡仪馆搞‘阴德套现活动’，用活人阳寿换阵眼坐标！”
三人冲进殡仪馆，看见寄存处挤满了鬼魂，每个都举着 “兑换阳寿，解锁阵眼” 的牌子。张天佑站在高处，手里捧着个骨灰盒 POS 机：“各位，阳寿换阴德，童叟无欺，兑换满 1000 点，送纸扎 iPhone——”
“放屁！” 陈九抄起父亲的铜铃砸向 POS 机，铃声里混着银行破产的警报声。骨灰盒突然打开，飞出无数阴德账单，每张都写着他的名字，最早的一张是 “1993 年冬，陈建国为子陈九透支阴德 1000 点，抵押物：渡魂车轮胎”。
鬼差的哈雷摩托这时开进来，引擎声盖过张天佑的尖叫：“陈九，你的申诉期己过，现在 ——” 他突然看见陈九掌心的 “001” 编号，脸色大变，“等等，你是七十二阵的主阵眼？”
计价器 “滴” 地一声，显示 “阴德值：-3000”，同时弹出提示：“您己成为往生门重点债务人，债务将随阵眼激活同步增长。” 陈九看着鬼差们突然对他鞠躬，张天佑趁机溜进停尸房，突然明白，这阴德信用卡根本不是债务，而是往生门给主阵眼的 “激活钥匙”—— 每欠 1 点阴德，就离城市沦为活人阴宅近一步。
“阿七，扎个纸糊的 POS 机！” 陈九突然冷笑，“苏小满，让黄二去地府银行散播谣言，就说‘陈九的阴德信用卡是往生门伪造的’。” 他摸着掌心的编号，发现 “001” 正在吸收鬼差们的敬畏，而计价器的红光，此刻正与殡仪馆地底的养尸池遥相呼应，像极了地府的心跳监护仪，每跳一下，就离末日近一步。
第三十三章 扎纸人维权
林阿七的扎纸铺被纸人围堵的那天，陈九正在给桑塔纳换 “听尸胎” 轮胎 —— 这玩意儿能感应地脉异常，代价是每次刹车都会听见鬼哭。
“拒绝 007 烧纸！”“还我死后八小时工作制！” 纸人们举着用符纸写的横幅，领头的正是上次被往生门策反的纸人保镖，现在戴着 “纸人工会主席” 的袖标。陈九数了数，足有三十多个纸人，每个胸口都贴着 “扎纸匠劳工协会” 的二维码。
“反了天了！” 林阿七抄起竹篾冲出去，独臂挥出残影，“老娘用骨胶给你们粘关节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喊累？” 工会主席跳上灯架，纸糊的嗓子喊得劈叉：“时代变了！我们纸人也要阴间劳动法保护，每天工作不超过八小时，加班要烧 iPhone 当加班费！”
苏小满抱着黄二偷笑：“阿七，你看他们还搞了打卡机，用你的头发当考勤指纹呢。” 陈九凑近一看，所谓的打卡机就是个纸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 “林阿七扎纸铺考勤记录：纸人 001 号，今日工作 12 小时，超时 400%”。
更绝的是，纸人们还准备了联名信，用陈九的血写着：“我们要求成立纸人党支部，配备阴间五险一金，每年一次投胎体检 ——” 林阿七气得首拍假手：“投胎体检？你们纸人投个屁的胎！”
“谁说的！” 工会主席突然掏出张往生门的宣传单，“往生门说，只要我们罢工，就给我们‘转世投胎优先权’，还送纸扎的奈何桥 VIP 票。” 陈九心里一紧，这分明是往生门的离间计，想让林阿七的纸人部队瘫痪。
“别听他们忽悠！” 他抢过宣传单，发现背面印着往生门的招工广告：“诚聘纸人打手，包吃包住（棺材），待遇从优（剥夺转世资格）”，“看见没？他们把你们当一次性耗材！”
纸人们面面相觑，打卡机的屏幕突然闪烁，显示 “往生门招工骗局曝光，己有 300 纸人投诉”。工会主席的纸脸突然泛红，像是被揭穿后的尴尬：“那…… 那我们的八小时工作制？”
林阿七趁热打铁，假手甩出一叠纸扎的劳动合同：“签吧，每天工作八小时，超时算加班，加班费是 ——” 她顿了顿，“每月初一烧顿纸扎火锅，管够。” 纸人们欢呼起来，工会主席带头签字，却在按手印时不小心把纸手按进了浆糊桶。
“现在，” 林阿七叉腰看着纸人们，“该你们干活了，往生门在中山路 037 号阵眼搞破坏，给我把他们的纸人阴兵全扎成灯笼！” 纸人们轰然应诺，举着 “扎纸匠维权队” 的旗帜冲出门，打卡机的屏幕上，考勤记录自动改成 “加班抢险，加班费：纸扎 iPhone13”。
陈九看着闹剧收场，突然发现林阿七的假手在微微发抖，木质化的纹路又蔓延了寸许。“阿七，你没事吧？” 他递过父亲的铜铃，铃身映出她的倒影，独臂正在渗出纸浆。
“死不了，” 她扯下袖口，露出新扎的纸袖标，“工会主席那家伙，刚才按手印时偷偷给我下了往生门的咒，不过 ——” 她晃了晃手里的劳动合同，“老娘在合同里加了条‘罢工期间扎纸术反噬由雇主承担’，现在往生门的纸人总部，估计正在闹工伤呢。”
计价器在此时显示 “阴德值：-3141”，陈九看着数字，突然想起 3.14 是圆周率，而往生门的七十二阵，正像个无限循环的死亡圆周，把他和整个城市困在中间。纸人们的欢呼声渐渐远去，他们举着的维权横幅在风中翻转，背面赫然印着往生门的 LOGO—— 原来这场罢工，从一开始就是双方的博弈，而他林阿七，永远留着后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