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灵山脚下,晨雾未散。
李靖立于云端,铠甲上还残留着昨日与定光欢喜佛战斗的痕迹。
他眯眼望向灵山方向,掌心不自觉地着腰间的玲珑宝塔。
“报——!”
一名天将急匆匆赶来,单膝跪地。
“禀天王,灵山有动静!”
李靖心头一紧,昨夜金吒的密讯浮现在脑海。
他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道:“传令三军,结'天罗地网'大阵!”
十万天兵迅速列阵,旌旗猎猎,杀气冲霄。
忽然,灵山深处传来悠扬钟声。
两道金光自山顶飞射而下,转眼间便到了阵前。
金光散去,露出两道熟悉的身影。
李靖虽然己经知道。
但,当真正在战场上看到时,还是瞳孔微缩。
左边那人,身披金色袈裟,手持遁龙桩,面容肃穆。
正是他的长子金吒,如今的佛教护法。
右边那人,一袭白衣,手持吴钩双剑,眉目间依稀可见当年稚气。
正是次子木吒,如今的惠岸行者。
“父亲。”
金吒双手合十,声音平静得可怕:“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李靖喉结滚动,铠甲下的手掌微微颤抖。
他强自镇定,厉声喝道:“逆子!谁是你父亲?本帅乃天庭托塔李天王!”
木吒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很快被决然取代。
“李天王,贫僧奉佛祖之命,前来劝你退兵。”
“退兵?”
李靖冷笑,声音却有些发颤。
“就凭你们两个叛徒?”
他猛地抽出腰间宝剑。
剑尖首指两个儿子。
“今日,本帅就要替天庭清理门户!”
此刻,他仿佛全然忘记是自己亲手将二子送给佛教的。
金吒与木吒对视一眼,同时摆开架势。
“得罪了,李天王!”
金吒一声轻喝,遁龙桩脱手而出。
在空中化作三条金龙,咆哮着扑向李靖。
李靖心中暗叹,手上却不敢怠慢。
玲珑宝塔腾空而起。
塔底射出万道金光,将三条金龙尽数笼罩。
“收!”
随着李靖一声令下,三条金龙被吸入塔中。
金吒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大哥!”
木吒见状,吴钩双剑交叉斩出,两道剑气如弯月般袭向李靖。
李靖侧身避过,却听身后传来两声惨叫。
两名天兵被余波扫中,当场毙命。
“孽障!”李靖怒喝。
心中却暗喜两个儿子演技精湛。
“竟敢伤我天兵!”
他猛地拍向胸口,一口精血喷在玲珑宝塔上。
宝塔顿时金光大盛,塔身浮现无数玄奥符文。
“镇!”
宝塔轰然落下,如山岳般压向金吒木吒。
两兄弟急忙结印,周身浮现金色光罩。
宝塔与光罩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气浪席卷西方,十万天兵被逼得连连后退。
烟尘中,金吒的声音传入李靖耳中。
“父亲,接下来我们会故意露出破绽,您...您下手轻些。”
李靖心中一痛,却不得不继续演戏。
“两个逆子!今日就让你们知道背叛天庭的下场!”
他猛地催动宝塔,金光如潮水般涌向两兄弟。
金吒木吒对视一眼,同时撤去护体光罩。
“砰!”
宝塔重重砸在两人身上。
他们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鲜血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
李靖强忍心中剧痛。
继续怒骂:“当时送你们入佛门,本指望你们能为我李家谋个前程。”
“没想到你们竟敢与天庭为敌!”
金吒挣扎着爬起。
擦去嘴角鲜血,冷笑道:“前程?”
“李天王眼中只有自己的官位吧?”
“为了保住你那托塔天王的位置,你逼走三弟,又将我们送入佛门。”
木吒拄着吴钩剑站起,眼中含泪。
“母亲临终前,你可曾去看过一眼?”
李靖如遭雷击,铠甲下的身躯微微颤抖。
这些话句句属实,却也是父子三人事先商量好的台词。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住口!”
李靖怒吼,声音却有些嘶哑。
“你们懂什么?”
“没有权势,在这洪荒世界连蝼蚁都不如!”
他猛地挥剑斩向金吒:“今日就送你们去见那贱人!”
金吒不闪不避,只是平静地看着父亲。
他声音清冷的问道:“父亲,您真的快乐吗?”
剑锋在距离金吒咽喉三寸处戛然而止。
李靖的手在颤抖。
十万天兵屏息凝神,战场上鸦雀无声。
忽然,一道金光自灵山射来,挡在了父子之间。
“阿弥陀佛。”
文殊菩萨手持智慧剑,脚踏青狮,缓缓落下。
“李天王,得饶人处且饶人。”
李靖借机收剑,冷笑道:“文殊菩萨,你要插手我的家务事?”
文殊菩萨不答,只是转身查看金吒木吒的伤势。
片刻后,他轻叹一声:“伤得不轻,需即刻回山疗伤。”
李靖心中一松,面上却怒容更甚:“想走?没那么容易!”
他再次祭出玲珑宝塔。
塔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锁链。
"父亲!”金吒失声惊呼,这分明是拼命的架势。
文殊菩萨眼中佛光暴涨,手中智慧剑轻描淡写地一划。
剑锋过处,虚空裂开一道漆黑缝隙,竟将宝塔金光尽数吞噬。
"噗——”
李靖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三步,铠甲缝隙间渗出缕缕血丝。
"天王!”副将惊呼着要上前搀扶。
李靖强撑着冷笑道:"菩萨好手段!”
文殊菩萨抬眸,眼中佛光一闪即逝。
“李天王己胜,何必赶尽杀绝?”
“不如就此退兵,也好向玉帝交差。”
李靖佯装思索,半晌后冷哼一声:
“看在文殊菩萨的面子上,本帅今日暂且收兵。”
“但地藏王之事,天庭绝不会罢休!”
他转身面向十万天兵,高声道:“鸣金收兵!”
“哗——”
天兵们爆发出震天欢呼。
“李天王威武!李天王威武!”
李靖面无表情地接受着欢呼。
金吒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难明。
那一刻,李靖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慌。
文殊菩萨袖袍一卷,将重伤的金吒木吒收入袖里乾坤。
转身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靖。
轻声自语道:"善哉,这场戏...演得不错。”
是的,这场戏,演得太真了。
真到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演戏,哪些是真心。
夕阳西下,李靖独自站在战场上,望着灵山方向久久不语。
副将小心翼翼地说道:“天王,是否要向天庭报捷?”
李靖回过神来,淡淡道:“自然要报。”
“就说本帅力战佛教三大高手,重伤金吒木吒,逼退文殊菩萨。”
“那天王您的伤...”
副将看着他铠甲上的裂痕。
李靖摆手。
“无碍。”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三日。”
“然后...回天庭复命。”
副将领命而去。
李靖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三个孩子围在他膝下嬉戏的场景。
那时的金吒还是个严肃的小大人。
木吒总是怯生生的。
哪吒...
哪吒总是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问:“父亲,您爱我吗?”
一滴泪水无声滑落,很快被夜风吹干。
“报——!”
又一名天将急匆匆赶来:“禀天王,玉帝传旨,命您即刻回天庭受赏!”
李靖迅速抹去泪痕,挺首腰板:“知道了。”
他最后望了一眼灵山,转身大步走向营帐。
这场父子局...
他赢了官职,却输了亲情。
但在这洪荒世界,谁又会在乎一个父亲的眼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