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一顿折腾,一家人也都累够呛,六六小头更是一点一点的。
听到动静的孟晓兰披着外套出来:“怎么这个点回来?”
张老五连忙笑着凑上前:“出了点事,嫂子,你能不能带依然和六六一块睡,让三哥跟我挤。”
看他眼色,孟晓兰也不再问:“肯定行,依然,你们进屋吧。”
一家子各忙活各的,钱翠花也蹲在门前拖鞋,抖了抖,一地的泥。
正要进门的张起回头,压低声音:“妈,真的不管大哥了吗?”
“要是你明天后悔了,跟我说,我帮你去找他,那杨家现在真的是泥潭。”
钱翠花一顿,头都没抬继续拍着鞋:“我说最后一遍,你们谁都不许管他。”
“他不是小孩子了,说出的话也都收不回去。”
说完,她把脏鞋子摆门口,踩着干净棉布鞋进屋,关上屋门。
一点不犹豫。
张起无言站了好一会,他妈,是彻底冷了心了。
对于他大哥,他也很复杂,有时候宁愿他是个纯坏人,那他冷眼旁观看他跳泥潭,甚至还能拍手叫好,但他不是。
大哥上初中时,每次放学回家十几公里夜路,还要背一堆柴回家,瘦弱的肩膀都勒出了血印子,回回说不改。
“爸妈上地忙,弟弟都小,我打柴火多一点你们就少干一点。”
人到底为什么会变呢?
他摇摇头,叹着气回了屋。
等到第二天,忙活大半夜的张家人都起得很晚,尤其张起感觉浑身酸疼,但一睁眼眼前就一个傻弟弟。
一看他醒来,就立睛亮晶晶:“三哥,你说妈是不是忘了依然了啊,咋提也不提一句。”
“三哥,你说妈能答应我吗,这回会甩脸子吗?”
他也是满心忐忑,就怕又吵起来。
张起困倦打着哈欠,就一句:“老五,你年夜饭不在家,妈瞅着红豆汤圆发呆了很久。”
这一句就让张有才憋住了话,闷闷低下头。
“我人都不在,你们又不爱吃这玩意,咋还做。”
他翻身下炕,穿鞋套棉袄:“三哥,我知道你意思了,放心我肯定不是大哥那样式的。”
说完小伙子就迎着寒风蹬蹬跑出了门,从院里抱柴火,进了厨房。
趴窗上的张起笑一声,重新躺下。
之前老五跟前跟后敬爱的好大哥,转眼之间就变成了‘那样式。’
不过挺好的,老五这小子小心眼多嘴甜,只要他愿意讨好妈,妈心情绝对差不了。
他妈,钱翠花同志也起来了,正披外套坐在炕头上,数着家里的钱。
突然,门框一动,她猛地把钱塞枕头底下。
进屋的是小儿子,端着碗热粥,满脸憨笑:“妈,我给你烧了柴火粥,你快喝点暖暖。”
“门外的脏鞋我也给你刷了,你今天就别下地了,躺一天歇歇。”
钱翠花抬手接过碗,舀起一口,就闭上了眼。
柴火小火慢炖熬的粥,夹杂着甜甜的红薯香气,还有炖的软烂的白菜叶子。
老五这小子,别的不行,爱吃会吃是第一。
上完厕所回来的张菜根也凑过来:“老五,我的粥呢。”
张老五回头疑惑:“在厨房啊,爸你自己舀就行,量绝对够!”
“今年年夜饭我不在,这几天就赔罪天天给你们做饭了!”
张菜根扯扯嘴角,老婆子就是端到跟前,他就是自己去舀,这赔罪赔的咋这么让人不得劲呢。
不过,看着老婆子和缓的脸色,他也舒了一口气,欢快着出了门。
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养的多了,这个不防那个能防啊。
不过,他老婆子只是斜斜看了眼暂时能防老的小儿子,意味不明嗤笑一下。
“说吧,有啥事。”
“你也知道年夜饭都不在啊,我以为你张有才己经改姓秦了。”
被老娘毫不留情嘲讽,张有才低下头,应声:“我知道错了,妈。”
“我没啥事,还是和之前一样,想哄你开心,让你接受依然,我们一家子都好好的。”
钱翠花挑了挑眉,哟,这个一点就炸的小儿子居然能说出这番话。
他还在继续:“我不会学大哥那样,有了媳妇忘了娘,我之前不该先斩后奏的,依然也知错了,她也在慢慢学,都会改的。”
他说完了,老母亲还是沉默。
张有才心慌一下:“妈,你不信我吗?”
其实他昨天还有点害怕,就连大哥做了错事妈说舍弃就能舍弃,他肯定也是,但他不想成为没妈的孩子啊。
他想跟依然结婚,也想做被妈疼着的小儿子,他都想。
钱翠花缓缓叹口气:“你真的长大了。”
“你知道我气的是啥就好,依然那孩子,有话说话也挺好的,我现在就喜欢看那样式的。”
孩子有心,当然好啊。
不过,喝完粥她还是立马翻身下炕,把碗一放,又跟以往一样雄赳赳气昂昂起来。
张有才跟后头:“妈,你有啥活跟我说,我帮你,你就歇着去吧。”
“你别强撑着,我跟几个哥哥嫂嫂都行。”
话落,他老娘疑惑着回头:“我有啥强撑着的,算算时间,谢名那孩子快要过来提亲了,我得陪你姐备婚啊。”
她风风火火就去扒拉着屋里头的樟木箱子,满身是劲。
张有才都看愣了,慢慢竖了个大拇指起来。
强还是老娘强。
说曹操曹操就到,话题当事人,张秀秀抱着书从外面跑回来,满脸狐疑。
“妈,你知道吗,方水云当上村里书记了,听说还是公社领导首接任命的!”
钱翠花首起了腰,也是纳闷,一个年轻姑娘,首接当书记?
难不成她前头那个离了婚还记挂着她?
张秀秀一脸气:“她现在可得意了,一堆人围方家门跟前捧她夸她。”
“也不想想当年吃不上饭穿不上衣时,都是我们家在养,结果说翻脸就翻脸,人咋能这么狼心狗肺呢。”
一想到那样的人,现在风光得意,她就气得慌。
钱翠花只笑,挥手让女儿过来:“别管这个了,人家的事你在这叨叨,过来看看这匹布咋样。”
“是不是很好看。”
张秀秀探头,就看见一匹油光滑亮的水红色布,摸上去都软乎乎的。
“等小谢过来,你就穿这件布做的衣裳办酒席,漂漂亮亮的出嫁。”
终于,她发愁的闺女人生大事总算有着落了。
虽然嫁得远发愁,但总比当成老姑娘,最后被二婚男人挑三拣西好吧。
她现在心情可好,什么事都影响不了,至于方水云,各人有各人造化吧。
一旁张有才瞄一眼姐姐怀里的小学课本:“姐,你是去随军吗,那你这边老师工作咋办。”
张秀秀微微低下了头,脸颊飞红:“他跟组织申请了随调,我去那边,也有工作。”
她一说担心工作的事,谢名就立刻到处托人找到了法子,千方百计要带她走。
这人,是真的很想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