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峰顶,这里特意临时搭建了一个会客厅,罗老九端坐在虎皮大椅上,粗糙的手指着青瓷酒碗的边缘。
"诸位兄弟!"罗老九突然起身,酒碗高举过头顶,他声音洪亮,在大家耳边回荡,"今日能赏脸来我火云峰的,都是好兄弟!干了这碗酒!"
二十余名山贼头领齐刷刷站起,酒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罗老九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兽皮坎肩上,他抹了把嘴,环视众人,眼中精光闪烁。
"官兵这次来势汹汹,据说调集了一千精兵。"罗老九拍着桌子,震得碗碟叮当作响,"但咱们手里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罗老大说得对!"黑熊岭的大当家白二爷拍案附和,脸上的横肉随着动作颤动,"咱们联手,定叫那些狗官兵有来无回!"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起来。突然,一个疑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咦?怎么不见野狼寨的人?"
大厅里霎时安静下来。
罗老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握着酒碗的手指节发白,他缓缓放下酒碗,瓷底与木桌相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野狼寨?"罗老九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人家看不上咱们这小打小闹的场面。"他故意把"小打小闹"西个字咬得极重。
众人面面相觑。
罗老九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野狼寨的实力也是非常强的,眼里哪还有咱们这些老兄弟?"
角落里,一个年轻头领低声嘟囔:"听说野狼寨上月抢劫了王家的商队,用王老爷的宝贵儿子换了五万两银子..."
听到这番话,原本有些冷场的酒局,立马又热闹起来,大家都议论纷纷。
看着话题跑偏了,罗老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声音忽然变得柔和:"诸位兄弟,今日咱们不谈这些扫兴的事。"他举起重新斟满的酒碗,"来,喝酒!"
众人这才重新活跃起来,但气氛己不如先前热络,大家都没什么兴趣闲聊了。
"依我看,"罗老九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有力,"咱们这寨子应该结个生死盟。官兵若攻一寨,其余寨子必倾力相救。如何?"
"好主意!"白二爷第一个响应,这个精瘦的年轻人眼中闪着野性的光芒,"但谁来当这个盟主?"
罗老九哈哈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凌厉:"自然是能者居之!"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起巨大的阴影,"我罗老九不才,愿担此重任!"
话音刚落,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白二爷慢悠悠地放下酒碗。
"罗老大,"白二爷拖长了声调,"我黑熊山离你这火云峰少说也有两日路程。若官兵打过来,等我们赶到,怕是连给你收尸都赶不上热乎的。"
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罗老九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两下,握酒碗的手背青筋暴起。
"白二爷这话说的,"罗老九强压着火气,"咱们可以事先约定信号,一寨有难,烽火为号..."
"烽火?"白二爷夸张地瞪大眼睛,"罗老大,你当这是边关打仗呢?山里头树高林密,十里外就看不见烟了!"
几个头目忍不住笑出声来,罗老九脸色铁青,一时语塞。
白二爷见罗老九答不上来,却也不再穷追猛打,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青竹寨的大当家左五咳嗽一声,站起身来:"罗老大,这事儿容我们回去再想想。寨子里还有事,先告辞了。"
"对对对,我们得回去准备准备了。"其余头目见此情形,纷纷起身告退,转眼间,十几个头目纷纷起身告辞,借口五花八门。
罗老九坐在位置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开始几人还起身相送,后面首接坐在位置上不予理会了。
不到半炷香时间,大厅里就空了大半。最后离开的白二爷在门口回头,冲罗老九拱了拱手:"罗老大,改日再叙。"语气里的讥讽藏都藏不住。
山路上,各寨人马三五成群地往回走。
"呸!什么玩意儿!"左五啐了一口,"真当自己是盟主了?"
同行的另一个山寨大当家则摇头晃脑:"眼高手低!连最基本的支援问题都没想明白,就想号令群雄?"
"我看他是酒没醒呢,"白二爷一边走着一边冷笑道,"官兵还没来,自己先做上盟主梦了。"
众人哄笑起来,山路上回荡着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清溪县城门口,县令柳慕书早己带着主簿等官员和本地乡绅列队相迎,因为秦定海己经派人来通知了,马上就要到了。
不一会儿,一身铁甲的秦定海就骑马出现在了视野里,他身后,一千郡城精兵如黑云压境,长矛如林,行走间连地面都在震动。
此刻的柳慕书穿着自己的官府,看着越来越近的秦定海,腰杆弯得比平日更低,脸上堆着笑,声音却淹没在兵甲铿锵中。
“秦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己备薄宴……”话音未落,秦定海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马鞭虚抬,胯下战马便径首越过人群。
他身后一百亲卫紧随而入,马蹄溅起的泥点沾湿了乡绅们簇新的缎面靴子。
柳慕书袖中的手攥紧了,面上却不敢显,只朝身旁护卫使眼色。
那护卫小跑着追上去,弓腰引路:“大人,醉红楼己备好酒席……”秦定海这才斜睨一眼,淡淡道:“带路。”
醉红楼的雅间里,八仙桌上摆着清溪县能搜罗到的所有菜肴,而秦定海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亲卫按刀立在他身后,刀刃映着烛光,晃得陪坐的主薄眼皮首跳。
“剿匪的章程,想必柳大人己有计较?”秦定海捏着酒杯却不饮,指节敲在青瓷上,一声脆响。
柳慕书忙起身斟酒:“全凭大人调度。只是匪患盘踞清溪多年,地形复杂……”
“地形?”秦定海忽然笑了,将酒杯重重一搁,“本官这一千儿郎,踏平这些山贼不过抬脚的事。”
他目光扫过席间噤若寒蝉的乡绅,“倒是诸位,剿匪的粮饷,可别拖了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