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像一堵冰墙迎面撞来。程默的耳膜在入水瞬间爆发出尖锐的疼痛，冰冷的海水从鼻腔灌入，带着浓重的金属腥味。黑暗中，他感觉到赵铁柱变异的手臂仍死死抓着他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勒断他的气管。
眼前炸开一片银光。程默本能地挣扎着转身，看到新方舟号的船体正在他们头顶崩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表面己经变成了蠕动的黑色血管网络，在深海幽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油光。船壳金属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每一个孔洞里都伸出细长的黑色触须，随着海流缓慢摆动，像某种深海生物的鳃。
一串气泡从程默嘴角溢出。他拼命蹬水，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异常迟缓。右手的胎记在海水中发出微弱的红光，照亮了周围漂浮的黑色黏液颗粒。更可怕的是，这些黏液正主动避开红光笼罩的区域，仿佛具有意识般畏惧着胎记的光芒。
赵铁柱的情况更糟。他变异的手臂在海水中继续异化，皮肤己经彻底变成青黑色，指间蹼膜完全展开，脖颈两侧裂开了鳃状的缝隙。但他的左半边身体却呈现出相反的结晶化趋势，皮肤表面覆盖着细小的蓝色晶簇，在胎记的红光映照下闪烁如星。
程默的肺部开始灼烧。他摸向腰间的小刀，准备割开被赵铁柱攥住的衣领，却碰到了口袋里的数据芯片——林海生临死前塞给他的那块。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芯片正在发烫，隔着布料透出诡异的蓝光。
船体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程默抬头看去，只见新方舟号的中段突然鼓起一个巨大的肉瘤，表面布满跳动的血管。随着一声撕裂般的闷响，肉瘤爆裂开来，喷出无数荧光蓝的液体。这些液体在海水中迅速凝结成蛛网状的结构，将附近的黑色触须全部包裹其中。
赵铁柱突然松开了手。他的嘴张开到人类不可能达到的幅度，下颌骨像蛇类般脱臼，喉咙深处发出52赫兹的低频声波——那是鲸歌的频率。声波震碎了程默耳中的平衡器，世界顿时天旋地转。
在意识模糊的边缘，程默看到更恐怖的景象：爆裂的肉瘤内部，悬浮着数十个透明培养舱，每个舱里都蜷缩着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躯体。所有克隆体的右手掌心都有一块凹陷的疤痕，正对着程默发光的胎记，如同镜像的负片。
"第七样本......回归......"一个机械女声透过海水传来，带着诡异的混响。程默的视网膜上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文字：【生物污染等级：S，启动最终净化协议】。
船体表面的黑色血管突然全部绷首，像接到命令的士兵般指向程默的方向。与此同时，他口袋里的芯片蓝光大盛，竟在海水中形成一道保护性的光膜。两种颜色的光在幽暗深海中交锋，将周围的海水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块面。
赵铁柱的鲸歌突然变调，成了痛苦的嘶鸣。他结晶化的左半身开始崩解，蓝色晶片如鱼鳞般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黑色物质。但更惊人的是，他的右眼恢复了清明，用最后的人类意识指向程默的口袋，嘴唇蠕动："血......用血......"
程默猛地醒悟。他咬破自己的舌尖，一口鲜血喷在数据芯片上。血珠在海水中并不扩散，而是被芯片全部吸收，随即爆发出一道刺目的红光。
这道光如同利剑刺向船体。所到之处，黑色血管纷纷萎缩脱落，肉瘤表面的培养舱一个接一个爆裂。克隆体的残骸在海水中舒展，竟全部撞向程默，做出跪拜的姿势，然后化为灰烬。
船体深处传来一声骇人的哀嚎。整艘新方舟号开始倾斜，上层甲板的玻璃穹顶接连爆碎，戴雨的身影出现在其中一扇舷窗前。她的机械右臂己经完全展开，露出内部精密的骨骼结构，但人类左半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两人的目光隔着重重的海水相遇，戴雨的嘴唇蠕动，似乎在说："找到我......"
一块巨大的金属板从船体剥落，朝着程默和赵铁柱砸来。千钧一发之际，赵铁柱用变异的手臂猛地推开程默，自己却被金属板边缘刮中。鲜血从撕裂的伤口喷涌而出，在海水中形成一团红雾。
程默拼命游向赵铁柱，却发现对方的伤口处没有流血——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细小的蓝色光点，如同星河般从伤口逸散。赵铁柱的脸正在人类与异变之间不断切换，时而恢复清醒，时而扭曲成非人的模样。他用最后的力量指向海面，然后猛地将程默推向光亮的方向。
身体不受控制地上浮，程默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赵铁柱完全结晶化的身体被黑色触须缠绕，但他裂开的嘴角却露出一个近乎解脱的微笑。与此同时，程默口袋里的芯片突然自行启动，林海生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记住，你是锁......也是钥匙......"
海面的光亮越来越近，程默的视线开始模糊。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恍惚看到无数发光的水母从深海升起，组成一条通往某个海底火山口的路径。而他的胎记，正与火山深处的某个存在保持着完全同步的脉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