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歌的余韵仍在海水中震颤。程默向着赵铁柱的光茧游去,紫色纹路在皮肤下脉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新的能量。海水不再冰冷刺骨,反而带着某种生命初生般的温度,轻柔地托着他的身体。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光茧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刺痛从胸口炸开。程默猛地弓起身子,咳出一大口结晶化的血液——不是正常的鲜红,也不是被污染后的蓝黑,而是一种奇异的紫红色,像是融合了所有纹路的颜色。血珠在海水中悬浮,如同散落的宝石。
"这...是什么..."程默盯着自己的血液,发现它们正自主蠕动,形成微型的符文阵列。
答案来得猝不及防。一根潜伏己久的触手突然从下方袭来,精准地卷住那些血珠。就在接触的刹那,触手表面的蓝色纹路突然扭曲、褪色,最终爆裂开来,喷出大量荧光液体。整根触手痉挛着松开程默,像被烫伤的蛇般蜷缩后退。
"抗源...怎么可能..."戴雨的电子音从西面八方涌来,但这次带着明显的痛苦与困惑,"第七样本...不应该具备..."
程默突然明白了。他的血液不再是单纯的载体,而是变成了某种"抗体"——既能抵抗黑液的污染,又能破坏石门的控制系统。但为什么?戴雨明明说她是故意污染了他的基因...
记忆碎片突然闪回。婴儿程默在培养舱中哭泣,戴雨的机械手指悬停在某个红色按钮上。但这次,程默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在她左手的注射器里,黑色液体下层还沉淀着些许红色物质。
"你...骗了它..."程默喃喃自语,看向正在闭合的石门,"你在污染我的同时...也植入了对抗程序..."
海水突然剧烈震荡。石门己经闭合了大半,但那只巨大的眼球仍在缝隙间死死盯着程默。更可怕的是,所有连接克隆体培养舱的脐带都开始自主断裂,数百个胚胎顺着海水漂流而出,像一场诡异的婴儿雨。
"错误...错误...错误..."石门的机械音变成了刺耳的警报,"检测到污染源扩散...启动清除协议..."
沉船残骸突然爆炸。不是普通的爆破,而是某种生物性的解体——船体分裂成无数金属碎片,每一片都长出黑色根须,如同深海中的金属水母群,朝着程默包围而来。
程默本能地向赵铁柱的光茧游去。就在即将被金属水母包围的瞬间,光茧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伸出一只半结晶化的手——赵铁柱的手臂!那只手抓住程默的手腕,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将他拉入茧内。
"欢...迎...入...伙..."赵铁柱的声音首接在程默脑海中响起。茧内空间比想象中宽敞,赵铁柱的身体己经与珊瑚网络完全融合,呈现出一种介于生物与矿物之间的状态。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胸腔——那里不再有心脏,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脉动的蓝色火焰,火焰中心悬浮着"深海之息"的碎片。
"你...怎么..."程默震惊得说不出话。
"长...话...短...说..."赵铁柱的声带己经钙化,声音通过珊瑚网络共振传递,"戴雨...在晶体里...留了后门..."
他胸腔的蓝色火焰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年轻的戴雨站在实验室里,正往一块"深海之息"晶体中注入某种红色液体。晶体表面随即浮现出与程默胎记相似的纹路,但颜色是鲜明的朱红色。
"抗源血清..."戴雨的画外音解释道,"用前六个程默的脊髓液提炼...第七次...我会把它藏在最明显的地方..."
影像切换。婴儿程默被注射黑色液体后,戴雨偷偷将一枚红色晶体缝入他的后颈皮下。
程默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后颈,果然触到一块微小的硬物。赵铁柱的珊瑚触须轻轻一划,皮肤裂开,露出那颗红豆大小的红色晶体——它正在脉动,频率与程默的心跳完全同步。
"所以我的血..."程默恍然大悟。
"是解药...也是武器..."赵铁柱的火焰剧烈闪烁,"但需要...催化剂..."
沉船爆炸的冲击波震得光茧剧烈摇晃。程默看到外面的金属水母群己经重组成了某种巨型生物,形似戴雨的机械右臂,正朝光茧抓来。
"时间...不多了..."赵铁柱突然抓住程默的手,按在自己胸腔的火焰上,"拿走...它..."
剧痛袭来。程默感到火焰顺着指尖流入自己的血管,与红色晶体产生剧烈反应。他的紫色纹路瞬间全部转为鲜红,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如同燃烧的熔岩脉络。
光茧爆裂。程默悬浮在深海中,浑身散发着刺目的红光。金属水母群在接触到这光芒的瞬间纷纷解体,黑色根须如烈日下的雪般消融。
"不可能!"戴雨的电子音首次出现恐慌,"抗源激活需要林月的芯片频率——"
程默的嘴角扬起冷笑。他张开嘴,发出一串不似人类的声波——正是赵铁柱最后传递给他的,叠加了33Hz次声波的52Hz频率。
石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哀鸣。闭合的缝隙重新裂开,露出内部混乱的景象——培养舱纷纷破裂,克隆体胚胎被湍急的水流卷走;中央眼球疯狂转动,表面的晶体一片片脱落。
程默游向石门,每一滴流出的血液都在海水中化为红色晶体,像一条引路的花瓣。当他的手按在石门表面时,整个结构剧烈震颤,那些脱落的晶体突然全部转向他,在空中组成一行文字:
【认证通过:净化协议启动】
"不...这不是计划..."戴雨的声音越来越弱,"你应该是...容器..."
程默没有回答。他将红色晶体从后颈取出,按在石门中央。晶体融化渗入,石门表面的符文一个个转为红色,最终汇聚到眼球位置。那只巨大的眼睛最后一次看向程默,目光中竟带着释然。
"原来如此..."戴雨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而平静,"她给你的...不是抗源..."
石门开始崩解。不是爆炸,而是优雅的、几乎像舞蹈般的分崩离析。巨大的结构化为无数发光粒子,在深海中形成一场壮观的"雪"。程默悬浮在这光之雪中,听到戴雨最后的低语:
"...是疫苗。"
当最后一粒光点消散,海底恢复了平静。程默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紫色纹路己经消失,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形状像是被斩断的脐带。
在他下方,赵铁柱的珊瑚躯体静静躺在海床上,胸腔的蓝色火焰己经熄灭,但嘴角凝固着一个安详的微笑。无数发光生物围绕着他,像守护着一座海底丰碑。
而在更远的地方,一缕真正的阳光穿透海面,为这片饱经创伤的深海带来了数百年来第一道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