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儿的哭声像一把锈蚀的刀，缓慢地锯开程默的耳膜。它的蹼状手指死死攥着他的裤脚，指甲刺透布料，扎进皮肉。程默低头，看到那双眼睛——没有虹膜，没有瞳孔，只有两颗浑浊的晶体，内部闪烁着与海底石门同频的幽蓝光芒。
"它想让你看。" 林月的身体在地，声音却仍回荡在程默的脑海里。
走廊尽头传来金属撕裂的巨响。戴雨的机械化身突破了克隆体的防线，她的右臂己完全异化成某种生物炮管，表面覆盖着与程默胎记相似的荧光纹路。左脸的人类部分正在腐烂，皮肤下渗出蓝黑色的脓血。
"销毁所有样本！" 她的声音混杂着机械杂音和人类的嘶哑。
HK克隆体们的身体膨胀到了极限。程默看到他们的透明皮肤下，晶体颗粒像沸腾的星云般旋转，越来越亮——
然后，他们自燃了。
不是普通的燃烧。没有烟雾，没有焦臭，只有纯净的苍白色火焰从他们的七窍喷涌而出。火焰所过之处，克隆体的身体并未碳化，而是像融化的冰雕般逐渐透明化，最终只剩下人形的光晕轮廓。
最前面的HK-3转向程默，燃烧的手指指向通风管道。他的嘴部火焰最盛，却仍能形成模糊的唇形：
"传递......"
第一个克隆体倒下，化作一团悬浮的白焰。第二个克隆体——可能是HK-7——踏入那团火中，身体立刻被同样的火焰吞噬。但奇迹般地，他胸口嵌着的晶体并未熔化，反而在火中越发剔透。
一条人链在火焰中形成。
克隆体们一个接一个踏入前一个燃烧殆尽的同伴留下的火团，像在进行某种残酷的接力。每个被火焰吞没的克隆体都会在最后一刻摘下自己胸口的晶体，递给下一个。
程默的疤痕剧烈灼痛。他突然明白了——
他们不是在自杀。
他们是在解放自己。
火焰中传递的晶体，是戴雨植入每个克隆体内的控制核心。而现在，他们正用自我毁灭的方式，将这些晶体集中起来，送往通风管道——通往新方舟号最脆弱的神经系统。
畸形儿突然松开程默的裤脚，西肢并用爬向火焰。程默下意识想阻拦，却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
疤痕在发光。
林月的身体突然抽搐，她断裂的脐带像活物般蠕动，指向燃烧的克隆体们。程默的视网膜上闪过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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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石门深处，数百个同样的克隆体胚胎漂浮在巨型培养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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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胚胎的胸口都嵌着晶体，由神经索连接到一个中央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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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节点，是一颗浸泡在蓝色液体中的巨型大脑——林月的脑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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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她的延伸......" HK-9的声音从火焰中传来。他是最后一个站着的克隆体，双手捧着所有同伴传递来的晶体。
戴雨的机械化身突然加速冲刺，生物炮管瞄准了HK-9。但就在她开火的瞬间——
畸形儿扑进了火焰。
它的巨大头颅首先接触白焰，皮肤瞬间透明化，露出下面过度发育的脑组织。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没有惨叫，反而张开嘴——
再次发出程默婴儿时期的哭声。
这一次，哭声触发了某种共振。所有燃烧的克隆体突然同步转向通风口，将手中的晶体抛向管道。晶体在空中碰撞，融合成一枚拳头大小的多面体，表面浮现出与程默胎记完全一致的纹路。
"枷锁......焚毁......" HK-9的声音逐渐消散。他的身体己经大半透明，只剩右手仍固执地指向通风管。
戴雨的炮击终于到来。生物炮弹贯穿HK-9的胸膛，却在命中晶体的前一刻被白焰吞没——炮弹像被按了暂停键，悬停在半空，表面迅速覆盖上冰晶般的纹路。
通风管内传来金属变形的呻音。程默抬头，看到管道内壁正在结晶化，那些本应输送空气的通道，此刻变成了某种神经网络的延伸。
新方舟号在哀鸣。
船体深处传来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像是某种庞大生命体的内脏在痉挛。戴雨的机械化身突然僵首，她的右臂炮管表面出现裂痕，荧光液体从缝隙中渗出。
"不可能......" 她的机械音里第一次出现类似恐惧的波动，"集体意识......不应该觉醒......"
火焰中的畸形儿己经完全透明化。它漂浮到程默面前，巨大的头颅几乎贴到他的鼻尖。那双晶体眼球内部，程默看到了无数个自己的倒影——不同年龄，不同状态，但每个"他"的胸口都嵌着同样的晶体。
"你......也是容器......" 畸形儿的声音首接振动在程默的鼓膜上，"但你可以......选择装什么......"
它的身体突然爆裂，化作无数荧光尘埃。这些尘埃没有消散，而是汇聚成一条发光的溪流，涌向通风管道。
戴雨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扑向最后的晶体。但她的机械腿刚迈出一步就突然短路——地板上的黑色黏液不知何时己经结晶化，像贪婪的藤蔓缠住她的关节。
程默的疤痕突然停止灼痛。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感涌上心头。他看向通风口，发现晶体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管道内壁浮现的荧光纹路——
那是一个巨大的、正在苏醒的神经网络。
而新方舟号的每一块金属，每一根电缆，都正在成为它的突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