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璇大约真是得了什么病。
曾被肺痨折磨,虽生不如死,可终究还是想要活下去的,毕竟这个世界那么多的美好,总想要去看一看。
宋言入赘上门,她知道宋言对自己约摸是没有多少感情的,毕竟见面的次数都没多少,在这年代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说很大一部分男女在成婚之前,连面都没见过,成了婚圆了房之后,朝夕相处,感情也就慢慢出来了。但于洛天璇来说却并非如此,当她的身子因为宋言的缘故逐渐好转的那一刻,当她身上那堪比酷刑的折磨,逐渐消失的时候,她的一颗心就已经完全系在了宋言身上。
她也相信,待到身子完全好转,恢复正常,同相公圆了房,能日日夜夜陪在相公身边,相公也会慢慢喜欢上自己的,再有个一双儿女,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相濡以沫,也是很幸福的。
可是,天不遂人愿。
她的身子终究是被折磨太久,各种各样的药,将她的身子破坏的不成样,当听到大夫那一句:你可能很难怀孕,于洛天璇来说,就仿佛天塌了一样。就在那一刻,洛天璇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将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送到相公身旁。
所以,她将陪在相公身边的机会,让给了妹妹,恰好妹妹似是对相公也有些心思。
所以,在见到纳赫托娅的时候,洛天璇没有任何排斥。
所以,当看到面前这合欢宗圣女的时候,洛天璇便起了心思。身段不错,相貌不错,年龄又比相公稍微大,正是适合陪在相公身边的女人呢。
至于她想要杀掉相公?
没关系,有她在,这个女人做不到的。
想到自己又做成了一件事,洛天璇便喜滋滋的,笑语吟吟的看着面前的合欢宗圣女,此时此刻圣女的身子正蜷缩在地上,如同一条卑微的虫子,不断蠕动着,豆大的汗珠顺着白皙的皮肤沁出,没多长时间,身上的长裙都已经湿漉漉的。
她想要谋害相公这件事,必须要给出惩戒才行。
仿佛有什么诡异的东西正在圣女的血肉当中蠕动,仿佛有虫子啃噬着心脏,仿佛有钢针钻进了骨缝,仿佛有刀子一片片切着她的皮肉。
痛。
好痛啊。
饶是合欢宗圣女身为九品武者,此时此刻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折磨,喉咙深处是压抑不住的悲鸣。
曝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浮现出一条条猩红的如同血丝一般的痕迹,密密麻麻,纵横交错,那张姣好的脸颊,此时此刻居然透出几分妖异。
这样的折磨,大约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
可对合欢宗圣女来说,却仿佛过去了好几年,当难以忍受的折磨终于从身上消退,圣女好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整个身子以一种很不优雅的姿势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一双如同宝石般的眸子中,还透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恐惧。
“放心吧,刚刚只是对你想要谋害我家相公的惩罚。”洛天璇笑笑,好看的笑脸看在合欢宗圣女眼里,就仿佛厉鬼一样可怕。
这女人,是个魔鬼。
刚刚的滋味,她绝对不想再品尝第二次,绝不。
可恶。
若是早知道那宋言身边有一个宗师级高手跟着,就算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对宋言下手啊。而且,就算她想对宋言下手,那也还没来得及啊,至于这样对她吗?身子挣扎着,剧痛导致肌肉痉挛,身子还在不规则的颤抖着。好容易爬起来,也只能维持单膝跪地的姿势,骄傲的螓首垂落:“多,多谢郡主不杀之恩。”
洛天璇便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合欢宗圣女,越看越满意,不仅仅只是相貌和身段,还有她修行的武学,许是也能给相公带去不少惊喜,至于合欢宗圣女自身的意见,并不在洛天璇思考范围之内,她对相公起了杀心,那就要做好赎罪的准备。
“起来吧。”
合欢宗圣女这才颤颤巍巍的起身。
“你叫什么名字?”
“紫玉。”
“你在合欢宗是什么地位?”
“圣女。”
洛天璇走到窗边,街道上虽然人潮涌动,她却是在第一时间寻到了相公的身影,脸上便是柔柔的笑。“给你的是一种毒药,名字叫噬心散……”洛天璇伸了伸胳膊,慵懒的模样就像是一只金丝猫:“别问我明明是丹丸,为何要叫噬心散,师门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噬心散,每三日发作一次。”
紫玉身子一颤,面上刚刚恢复一点的血色瞬间消散,目露惊慌。
“不过我会给你准备好解药,一粒解药能维持十五日时间。”说着,洛天璇便丢出了一个小瓶子,里面是三粒解药,能维持一月半。
紫玉贝齿咬着下唇,忍着心中的委屈将玉瓶收好。
“我家相公,目前暂住房家,你且去房家寻他。”直至相公的背影再也瞧不见,洛天璇这才收回视线:“好好侍候我家相公。”
“若是你能为我家相公诞下一儿半女,我会将你身上的毒彻底解了。”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房间内已经彻底听不着洛天璇的呼吸,紫玉忍着心头的惧意,悄悄抬头,已不见洛天璇的踪影,长时间笼罩在身上和心头的压力,在这个瞬间骤然消散,紫玉再也控制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再看手里的药瓶,眼神中满是苦涩。
这洛天璇,绝对是个疯子,颠婆。
这世界上,怎会有妻子到处寻找女人给自家相公生孩子的?
吸了吸鼻子紫玉重新起身,她知道洛天璇不会给她留下太多时间,咬了咬牙便往楼下走去,寻着群玉苑的一名师妹,倒是没有说自己中毒的事情,只是大概说了一下自己有要紧事需要暂时离开,便出了群玉苑。
好歹也是合欢宗的圣女,她还是有着很大的行动自由的,能约束她的大约也只有合欢宗的宗主,而她的实力也并不比宗主逊色,是以这种约束更多也只是名义上的。
房家在什么地方,紫玉自然是知道的。
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街道上人流量实在是太大,马车行走不便,紫玉也不想同旁人拥挤,便四下望了一眼,寻了一条无人的巷道,往内城方向去了。内城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虽然也有店铺,但数量极少,群玉苑便建在外城,不少文官,贵族,虽然都是群玉苑的常客,可若是让群玉苑建在内城却又让他们觉得有辱斯文。
身影便在一条条巷道中穿梭着。
九品武者的实力,纵然是不如宗师级高手,可想要避过禁卫军的耳目,翻越城墙,却也是极简单的事情。
到了内城之后,周围的喧嚣便消失了。
刚走出去几步,就在距离房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紫玉忽然停下脚步,眉头紧皱,便看到眼前巷道尽头,不知何时又多出一道身着黑色长裙的身影。
不知怎地,紫玉心头便咯噔了一下。
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不会吧,不会吧,这世界上宗师级高手少之又少,就那么几个,不至于这么倒霉,全都让她碰上了吧?
本能的,紫玉身子开始往后退。
她的速度很快。
合欢宗本就擅长轻身之类的功法,只是眨眼间紫玉就已经快要退出巷道。
可就在这时,让紫玉头皮发麻的画面出现了,便见原本还在巷道尽头的女子,身子瞬间化作一道道残影,好似一阵风,呼的一下从地面上掠过,眨眼间的功夫已经出现在紫玉面前。
在紫玉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一把扣住紫玉的脖子,稍稍用力,紫玉的嘴巴便瞬间张开,同时一枚黑色的药丸已经弹入紫玉的嘴巴。
咕咚一声,便吞了下去。
“好好照顾宋言,若是敢有半分怠慢,要了你的命。”
伴随着一道透着成熟风韵的声音,黑衣女子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独独留下紫玉一人呆愣在原地,若非是窒息感尚存,还有手中又凭空多出的一瓶解药,紫玉甚至要怀疑刚刚那一切,会不会都是错觉。
药丸顺着喉咙进入肚子,紫玉知道一切都晚了。
一时间,紫玉都不知自己现在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宗师境高手,今天就像是不要钱一样钻出来,而且,还都跟宋言那家伙有关。几息过后,紫玉再也忍不住了很不体面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眶一酸,长时间的委屈涌上心头,呜哇一下边哭出了声。
眼泪,汩汩而出。
好看的脸也变成一只大花猫。
哭了有一段时间,紫玉才吸着鼻子擦了擦眼泪,可怜巴巴的继续往房家的方向走去。
两个宗师啊,太欺负人了。
……
两个宗师,花怜月和洛天璇。
宋言自是不知她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打听了一下望江楼的方向,约摸过去两刻钟,宋言终于从人群中挣脱。
抬眼望去,望江楼三个大字出现在眼前。
虽然午时已过,现在并不是饭点,不过望江楼的生意还是相当不错。大堂内坐满食客,相互说话的声音便显得格外嘈杂,所谈论的事情,也不过是最近东陵城内发生的一些趣事。
稍稍听了一些,多是以八卦居多。
某某公子寻欢作乐,被未婚妻抓了个正着,某某权贵准备联姻之类……在这娱乐匮乏的年代,这样的事情便是饭后茶余不错的谈资。
隐隐约约,甚至还听到了和有关自己的事情,大抵是对他功勋的质疑,毕竟那可是女真蛮子,怎能那么轻易就被宋言马踏王庭,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公子,许是喝醉的缘故,便在那里指点江山,表示马踏王庭根本不算什么,若是他有机会到边关统领军队,莫说是女真,便是匈奴也给灭了。宋言便看了看那位口出豪言的公子,身子矮胖,面色涨红,眉眼灰黑,一看便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类型,这样的男子到了边关,多半会被异族做成肉干吧。
宋言倒也没有去戳穿,吹牛吗,人家的自由。
一个小二来到宋言面:“客官,几位?”
“天字三号。”
这便是有人请客了,那小二不敢怠慢,忙带着宋言到了三楼,寻到那个包间。打开房门,便见着一个熟人出现在面前,不是安宁侯又是何人?宋言倒是有些意外,本以为这位现在应该在东陵府尹那边状告自己,没想到居然在这边请客。
挑了挑眉,宋言便走了进去,小二很会来事儿的关上房门,大堂内的喧嚣,瞬间便消失了七七八八,隔音做的还不错。
桌子上已经摆了不少菜肴,还有两壶酒。见着宋言,安宁侯便起了身:“平阳伯……啊不,现在应该叫你冠军侯了,恭喜恭喜。”
言语间,是有些羡慕的。
他的侯爵是继承祖上的,宋言的侯爵却是靠自己的军功,实打实挣来的,含金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寒暄两句,两人便分别坐下,安宁侯脸上堆满笑意:“宋老弟看看,可有不合口味的,我让人换下。”
这人倒是个自来熟,刚刚还平阳伯,冠军侯呢,现在便成了宋老弟。
宋言便摇头,他倒是没什么忌口的,随口问道:
“尊夫人和令郎可还好?”
安宁侯便叹了口气:“不太好,昨日夜里有匪徒忽然闯入家宅,吾家夫人和独子尽皆遭了毒手,那匪徒极为残忍,夫人和爱子足足被砍了好几百刀,身子几乎都被剁成肉酱。”
“那还真是吓人。”宋言挑了挑眉毛:“既然如此,那侯爷还不快去东陵府报案?”
眼见宋言还在打着谜语,安宁侯眉头皱起,他时间不多,终究还是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宋老弟……”
“我想知道杨家那边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侯爵,可杨家那边让我难受,我也不想让杨家那边太痛快。”
“在这方面,或许我们可以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