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东区指挥部。
阮青雉和李看山在宿舍门口登好记,一起来到三楼。
刚走到走廊里,有打扫卫生的士兵们看见他带着一个姑娘过来,连忙围上来,笑着打趣:“呦,看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小子还带上家属了,有出息啊。”
李看山抬脚便踹:“去去去,瞎说什么,这是嫂子!”
“哪个嫂子?”
“这是我们副营长的媳妇儿,不叫嫂子叫什么!”
士兵们呆住:“啊?”
这位居然是沈副营长的媳妇儿!!!
看着也就十七八啊!
他们副营长居然老牛吃嫩草!娶了个这么小的媳妇儿!
阮青雉笑了笑,主动打起招呼:“你们好,我叫阮青雉,你们沈副营长的爱人,以后我要跟着他随军了,就住在家属院里,你们有空了可要经常来家里玩啊。”
几个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的,嫂子……”
这位小嫂子,看着还没他们大!
李看山伸手拨开他们:“好了好了,我今天还要帮副营长搬家呢,没空跟你们闲扯皮!”
他们眼睛一亮,非常积极地自荐:“搬家我们也可以帮忙啊!副营长的兵自然要为副营长排忧解难,口号就是,一,二,三,一起来——”
“我们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嫂子流眼泪!”
几人异口同声。
阮青雉:“……”
李看山又是几脚飞踹。
把他们赶跑之后,他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嫂子,他们说话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等副营长回来给他们松松皮就好了。”
阮青雉反倒轻松下来了:“我觉得你们都很可爱。”
李看山掏出钥匙,走到第二个宿舍门前,说道:“嫂子,你是第一个夸我们可爱的人,要是让那群臭小子听见了,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他打开门:“嫂子,这就是我们副营长的宿舍了。”
阮青雉走进去,四下看看。
房间里特别干净,东西也很少,入门右手边是一张上下铺的铁床,窗户下摆了一张书桌,上面摆了很多书,再往左边还有个一人高的铁衣柜。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阮青雉来到书桌前,仔细打量男人看过的书,每一本都被报纸仔细包上了书皮,用钢笔写了书名和他的名字。
他的字,很端正。
横平竖直,见字如见其人。
李看山从衣柜里掏出一样东西,来到阮青雉身边,交给她:“嫂子,我们副营长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阮青雉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沈副营长这些年攒下来的积蓄和票,他和我说,当兵十二年攒下来的钱不多,除了寄给家里和人情来往之外,剩下的全在这了,一共是一百七十七块。”
钱被一块深蓝色手绢包着。
阮青雉伸手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破旧的钱票,这些,都是沈战梧拿命换来的。
她笑了笑:“你们副营长还说什么了?”
李看山学着男人说话的语气:“他说,以后这些钱就都归你保管了,这也代表以后要让你多操一份心了,他有些抱歉,可以留下五十块钱作为家庭应急资金,其他的,可以随意支配,买一些你们女孩儿喜欢的衣服和雪花膏,市里几个月前新开了一家电影院,也可以去看看电影,去游乐场去景区逛一逛,只要你开心就好。”
阮青雉笑容加深,好奇道:“这些话他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非要麻烦你转达给我?”
“害羞呗!”
李看山斩钉截铁地回答。
阮青雉一想到男人动不动就红起来的耳朵尖,再次抿唇轻笑出声。
“嫂子,你先帮副营长收拾东西吧,我去喊人过来,让他们把这些东西搬去家属院后,再收拾那边。”李看山说道。
她点点头:“好,你去吧。”
等李看山走后,阮青雉卷起袖子,动作麻利地用被单打包好男人的被褥和衣服,然后洗漱用品全都放在搪瓷的洗脸盆里,剩下的书按照类别捆成一摞。
沈战梧的东西真不多,三两下就收拾好了。
李看山带了五个人回来,他们站成一排,嗓音洪亮地喊道:“嫂子好!”
阮青雉:“……”
李看山挨个踹过去:“少拍马屁了,赶紧干活!”
几人立刻行动起来,搬书搬行李。
阮青雉手里就端了一个搪瓷盆跟在身后,军区宿舍距离家属大院不算远,走路十五分钟就到了。
等到了地方,阮青雉四处打量着。
说是家属大院,其实更像一个村子,几排红砖瓦房,每个房子还配置了一个小院子,出了院子就是平坦的砂石路,每一家院子里都晾着衣服。
看来这里随军的家属还真不少。
李看山扭回头,指着倒数第二排中间的房子说道:“嫂子,那个就是你和副营长的家属房,隔壁第一家刚好是左连长家,张秀娟嫂子人也不错,是个热心肠的,不知道这会儿她有没有在家。”
现在快十一点了,阳光正烈。
几个军嫂坐在路边树荫下乘凉闲聊,见李看山带着一行人过来,纷纷笑着打趣:“呦,这不是看山吗?你这是搬家啊?你有媳妇儿吗?就往我们家属院里搬呀!”
一旁长脸的军嫂立刻阴阳怪气道:“人家看山眼光高,我侄女那么好的一个女孩,他都瞧不上,自己找的媳妇儿一定是镶金边了吧,看山啊,那个就是你媳妇儿呀,哎呀,还真是,是骡子是马都敢拉出来溜溜。”
阮青雉蹙了蹙眉,偏头看向那位军嫂,长脸,眼睛细长,留着齐耳短发,发丝干燥枯黄,褐色斑点遍布整张脸上。
李看山表情严肃:“这是沈副营长的行李。”
几个军嫂一怔,昨晚她们可都听丈夫说了,沈战梧的媳妇儿找来了,她们当时的反应都是一样,沈副营长有媳妇儿了,那林军医怎么办啊?
林军医可是追了沈副营长整整六年。
不过家里的丈夫都严肃命令过她们,不许在沈战梧媳妇儿面前提起有关林军医的事,因为听左连长说,这位小媳妇儿长得好看,年纪又小,娇里娇气的。
得罪她就等于得罪了沈战梧。
毕竟沈战梧为了她都抛弃了林军医,另外,他前几天又立了大功,升职是必然的,所以,不能触了这位小媳妇儿的霉头。
阮青雉不知道自己一天家属院没住,名声倒是打出去了。
几位军嫂那十几双眼睛就跟雷达似的,恨不得把她当场看穿了,其中一个盘发的军嫂,瘪了瘪嘴:“呦,这就是沈副营长传闻中的小媳妇儿啊,怪不得他不娶别人就娶了你呢,今天一看,这小模样真俊啊!”
旁边有人碰了碰她。
盘发的军嫂扭了下身子:“碰我干嘛,我也没提林军医啊!”
刚才那个长脸的军嫂接起话:“我还以为沈副营长一门心思只知道练兵呢,没想到一转身就娶了一位这么小妻子啊,果然,男人都一样,都喜欢小的,就是可怜了那老的。”
阮青雉扫了扫牙尖,停下来,一脸柔弱可期的模样,娇声问道:“这位嫂子,你丈夫在外面找小老婆了吗?”
长脸军嫂猛地站起来:“你!你咋说话呢!”
阮青雉肩膀一抖,好像被女人尖锐的表情吓到了,眼圈立刻红了,哽咽道:“嫂子,我……我,我说错话了吗?我听你说,男人都一样喜欢小的,可怜那老的,我以为你是老的那位,所以你丈夫找了个小老婆……我不是有意的,我理解错了……”
小姑娘晶莹的泪珠成串落下,话语里都是无辜和歉意。
李看山崩溃抓头,暗道:完了!
嫂子在他面前被人欺负哭了,要是副营长知道了,他又要挨打了。
长脸军嫂想骂她几句,都开不了口。
阮青雉抓着衣袖,往前小小地挪了一步,柔弱得仿佛随时就要倒下一样:“嫂子,你不会怪我吧,要不你还是打我几下出出气……”
女孩见女人没有反应,吸了吸鼻子,悠悠说道:“我真不知道嫂子原来是小的那位。”
几个军嫂纷纷笑出声。
长脸军嫂闻言,气得眼睛一翻,身子往后一倒,昏了过去。
其他人见状,立刻过去。
“哎呦,她这是怎么了?”
阮青雉在一旁连忙说道:“嫂子在外面晒了这么久,一定是中暑了,嫂子们赶紧把她送去屋里吧,今天天气太热了,我们还要收拾房子,就不陪几位嫂子在这晒太阳了,再见啦,嫂子们。”
阮青雉转身,领着李看山离开。
李看山大吐苦水:“嫂子,每次来这,我头发根儿都是竖着的,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没事,以后嫂子给你撑腰。”
几人来到院门前,阮青雉掏出钥匙开了门。
让他们几个先进去,她跟在身后。
小院四四方方,左右两侧是菜园,三间瓦房坐北朝南。
房间分东西屋子,中间是厨房,后面还有一扇门,前后两扇门都打开时,穿堂风呼呼吹过,非常凉爽。
不用阮青雉开口,李青山他们几个人放下东西就开始干活。
院子里有水井,是可以压出水的。
阮青雉把在路上买来的两个西瓜放进盆里,又用凉水冰镇上,一会儿等他们忙完了就可以吃了。
当兵的干活就是快。
三下五下就把三间房收拾出来了,边边角角的灰尘擦了,地面洒了水,防止起灰,原本屋子里就有一个大衣柜和两个木箱,也都按照阮青雉说的位置摆放好了。
至于其他的锅碗瓢盆,只能等到日后再慢慢添置了。
阮青雉切了西瓜,找了他们过来吃,她自己拿起另外一个,出了门来到隔壁,刚才听李看山说,这是左连长的家。
左连长人还不错,又和沈战梧是过命的战友,理应该今天过去打声招呼。
这是礼节。
左连长家院门没关,房门也没关。
阮青雉走进去,试探地喊了一句:“有人吗?左嫂子在家吗?”
张秀娟掀开门帘出来:“你是哪位?”
“我是沈副营长的爱人。”
女人眼睛一亮,笑呵呵地走过去:“哎呦,你就是沈战梧的那个小妻子呀!昨晚大喇叭就一直跟我念叨你,说你长得好看,会说话,还救醒了你男人,对了,还把那个孩子给救,大妹子,昨晚我就被他说得心里直痒痒,想早点看见你,没想到你这就来了,快快快,进屋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