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残阳在苏晚白发间镀了层血色,她屈起枯萎的左手抵在唇边咳嗽,指缝里漏出的药香惊醒了沈昭剑穗上沉睡的狼头图腾。
玄铁打造的狼眼突然泛起幽蓝,将檐角垂落的冰棱映得如同鬼火。
"将军!北境急报!"
披着霜甲的士兵撞碎冰棱冲进药庐,腰间青铜虎符被血色浸透。
沈昭按住嗡鸣的佩剑,剑鞘上凝结的冰晶簌簌坠落,在地面拼出半幅残缺的北境地图——正是三日前被敌军突袭的赤水关地形。
苏晚用脚尖碾碎冰晶拼图,枯萎的左手突然抓住士兵腕骨。
金紫色药纹顺着她青灰的指尖爬上对方铠甲,在胸口虎头浮雕处绽开一朵赤芍药:"敌军主将是不是戴着青铜面具?"
"您怎么知道?"士兵惊得后退半步,"那人面具上刻着九头蛇......"
沈昭的剑穗骤然绷首,金线里的狼头竟发出低吼。
苏晚瞥见剑鞘渗出的血珠在冰面游走成蛇形,突然笑出声:"看来那位'死人'从冰川里爬出来了。"她转身时袖中银丝缠住药柜暗格,卷出个散发寒气的玉匣,"当年我能把他冻进万丈冰渊,现在就能......"
咳嗽打断狠话,三根白发轻飘飘落在玉匣上。
沈昭突然握住她藏在背后的左手,玄冰真气裹住枯萎的指尖:"三日前替我挡毒箭时,你说这伤三日便好。"
"战神的血仇要报,我的承诺自然也要守。"苏晚挣开时带落半截袖袍,露出小臂上蔓延的金色脉络,像是有活物在皮下朝心脏游动。
她故意将玉匣砸在沈昭剑鞘上,震得狼头图腾发出呜咽:"再磨蹭,你的故土就要变成蛇窟了。"
药庐外忽然传来金铃脆响,十二盏琉璃宫灯破开暮色。
绣着蟠龙纹的靴底碾碎门槛冰花,皇室使者扬起的诏书卷轴竟是玄铁所铸,落地时砸出半尺深坑。
"陛下有令,请沈将军即刻孤身赴北境。"使者转动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毒蛇般的视线缠上苏晚的白发,"至于药王谷的妖女......"
沈昭的佩剑突然出鞘三寸,剑气削断使者半截鬓发。
苏晚却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背,枯槁五指在诏书上轻轻一拂,玄铁表面立刻绽开朵朵冰芍药:"公公可知极北冰川里埋着什么?"
使者脸色骤变,他腕间的辟毒珠突然炸裂——那些冰芍药的花蕊里,竟爬出细如发丝的赤练蛇。
苏晚俯身拾起滚落的翡翠扳指,对着暮色端详内壁刻着的九头蛇纹:"三年前钦天监用三百童男童女血祭唤醒的魔物,如今在啃噬谁家的疆土?"
暮色里传来冰川崩塌的轰鸣,药庐梁柱突然爬满冰裂纹。
使者踉跄后退撞翻宫灯,火苗舔舐着他绣满符咒的衣摆。
苏晚将翡翠扳指弹进火堆,炸开的毒烟被她袖中飞出的银丝裹成茧,蛹壳表面浮现出北境王庭的星象图。
"劳烦公公回禀陛下。"沈昭突然开口,剑鞘上的狼头咬住诏书卷轴,"三日后子时,我要在赤水关看到当年承诺的援军。"玄铁卷轴在他掌心化作齑粉,掺着冰渣的粉末随风卷向北方,在空中凝成咆哮的狼形。
使者惨白着脸倒退着消失在宫灯阵中,最后那盏琉璃灯被苏晚的药魂之力点燃,在夜空炸成赤芍药形状的烟花。
沈昭望着消散的金芒,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唇边的黑血——三日前毒箭造成的暗伤,此刻正被苏晚种在他心口的冰芍药死死压制。
"撑到赤水关需要多少年阳寿?"他突然抓住苏晚正在结冰的左手。
白发少女踹开脚边冒着毒烟的银丝茧,眼尾金纹灼灼如熔岩:"等把你族人的魂魄从冰川里拽出来,我再找你讨要利息。"她甩袖掷出玉匣,匣中飞出的十二枚冰针精准刺入沈昭背后穴位,将他逸散的玄冰真气凝成战甲轮廓。
当第一颗星辰坠落在北方雪山之巅时,苏晚系紧遮住白发的斗篷,枯萎的左手按在沈昭心口冰芍药上。
她没看见自己后颈悄然浮现的蛇鳞纹路,更没注意药童偷偷埋进她行囊的青铜面具——那上面新鲜的裂痕,与三日前射中她的毒箭花纹严丝合缝。
苏晚的枯手在诏书卷轴上轻轻叩击,玄铁表面立即绽开蛛网状冰纹。
皇室使者绣着蟠龙纹的衣摆无风自动,腰间悬挂的镇魂玉坠突然裂开三道细缝。
"妖女竟敢损毁圣物!"使者尖利的嗓音刺破暮色,腕间缠绕的紫金锁链如毒蛇昂首,"北境乃皇族龙脉所在,岂容......"
"岂容你们用童男童女血祭喂养的魔物肆虐?"苏晚嗤笑着碾碎指间冰渣,白发被药庐外席卷的寒风吹得狂舞。
她枯萎的左手突然插入使者怀中,拽出个雕着九头蛇纹的青铜香炉,炉内尚未燃尽的猩红粉末簌簌飘落。
沈昭剑鞘上的狼头突然暴起,獠牙精准叼住一粒红粉。
玄冰真气冻结的粉末在狼口中化作血珠,落地时竟腐蚀出冒着青烟的蛇形凹痕。
"三年前钦天监丢失的三百个生辰特殊的孩童——"苏晚将香炉砸在使者脚边,飞溅的炉灰在她指尖凝成孩童哭脸,"他们的魂魄至今还在冰川下游荡,公公要不要听听这些'祭品'的控诉?"
药庐梁柱突然剧烈震颤,无数冰晶从檐角垂落,在半空凝成密密麻麻的孩童身形。
皇室使者踉跄后退撞翻宫灯,火苗舔舐着他衣摆上暗绣的镇魂咒文,那些符咒遇火竟渗出黑血。
"你...你怎会知晓......"使者惨白的脸被冰晶映得发青,腕间辟毒珠接连爆裂。
沈昭的佩剑突然发出龙吟,剑气掀翻使者的蟠龙纹锦靴。
苏晚趁机将枯手按在他冷汗涔涔的额头,金紫色药纹如活物般钻进皮肤:"告诉你的主子,北境冰川下埋着的可不只是魔物。"她指尖突然发力,使者发髻中暗藏的传音玉简应声而碎,"还有先帝赐给沈氏一族的丹书铁券——需要我帮你回忆上面的内容吗?"
药庐外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嚎,十二盏琉璃宫灯接连炸裂。
使者绣着符咒的衣袍无火自燃,露出内衬暗袋里藏着的九头蛇纹密函。
沈昭的剑气卷起密函,玄冰将其冻结成块坠地,摔碎的冰碴里浮现出北境布防图残影。
"两个时辰。"苏晚踢开燃烧的宫灯残骸,枯萎左手抓住沈昭剑穗,"狼骑准备需要的时间。"她转身时袖中飞出银丝,将的使者捆成茧状吊在房梁,"至于这位公公——"
药童突然从暗处闪出,将冒着寒气的药囊塞进使者衣领。
苏晚打了个响指,药囊中钻出的冰蚕瞬间爬满使者全身:"这些小家伙最喜欢啃噬沾染怨气的血肉,等它们变成金色的时候,记得派人来药王谷收尸。"
暮色彻底吞没最后一丝天光时,沈昭的玄冰战甲己凝聚成形。
苏晚靠在装药材的青铜马车边,用银丝将白发胡乱扎成马尾。
枯萎的左手小指突然传来刺痛——三日前为沈昭挡箭的伤口又渗出黑血,在掌心凝成蛇形图案。
"你的药魂在抗拒治疗。"沈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冰川特有的寒意。
他未戴护甲的右手突然握住苏晚手腕,战神血脉特有的金纹顺着她青灰的皮肤蔓延,暂时压住了蠢蠢欲动的蛇毒。
苏晚甩开他的手,将毒血抹在马车辕木上。
被腐蚀的木纹竟自动拼接成北境地图,某个闪烁着红光的标记正缓缓移向赤水关:"比起我的身体,你不如担心那位'死而复生'的老朋友。"她屈指弹飞辕木碎屑,"能在玄冰棺里躺三年的人,可不会只为攻城掠地而来。"
疾驰的狼骑在黎明前抵达赤水关隘口。
沈昭的玄冰战甲映着初升的朝阳,甲片缝隙里游走着苏晚种下的金纹药魂。
关隘城墙上的守军发出欢呼,却在他们靠近时突然集体噤声——无数条青铜锁链从城墙垛口垂落,链节上挂满结冰的狼头骨。
苏晚的枯手突然按住心口,药魂之力不受控地漫过瞳仁。
在她骤然变成金色的视野里,整座赤水关正被滔天黑雾笼罩,关内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中,混着某种鳞片摩擦冰面的细碎响动。
沈昭的佩剑突然自动出鞘三寸,剑身映出关隘上空扭曲的星象。
本该高悬的北极星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泛着血光的蛇形星群。
城墙守军抛下的绳梯在半空诡异地拧成麻花状,绳结处渗出带着腥味的黑水。
"将军!
关内三天前就断了消息!"提前抵达的斥候从雪坡滚落,护心镜上留着五道利爪抓痕,"那些怪物...它们不吃人,专啃城墙下的......"
苏晚的银丝突然缠住斥候脖颈,从他后颈挑出条扭动的黑线虫。
没等众人惊呼,整座赤水关突然剧烈震颤,堆积在城墙根的积雪轰然塌陷,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青铜棺椁——每具棺盖上都刻着沈氏族徽,裂缝里正渗出猩红的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