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
生什么气？
陆时启眼中浮现出不解之色。
“就是……就是……”纪云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就是上次我右脚崴到了，你明明帮我治疗了两次，结果我却粗鲁地把你推倒两次，真的对不起。”
陆时启愣了一下。
纪云熹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样子地问：“你不生气了吧？”
陆时启当即摇头。
纪云熹半信半疑：“真的？”
陆时启笃定地点头。
“那你——”
不待纪云熹说完，陆时启抬步走向石桌前坐下。
纪云熹连忙跟上。
陆时启示意她坐下。
纪云熹当即坐到石凳前。
陆时启端起茶碗，倒了些许茶水到桌面上，修长的食指蘸了些，在石桌面上写出一行苍劲有力，潇洒恣意的字。
纪云熹伸着脑袋去念：“我并未生气。”
陆时启点头。
纪云熹惊讶望向陆时启：“我推你两次，你都没有生气？”
陆时启写：“第一次你是避嫌；第二次你是怕丫鬟知晓，次次都是合情合理的，我为何生气？”
“我知道你第一次没有生气。”纪云熹望着陆时启道：“可是你第二次扭头就走，看都不看我一眼。”
陆时启写：“第二次你的丫鬟要来了，我须赶紧离开。”
所以！
所以！
纪云熹那日出声喊了好几次，陆时启没有给予丝毫反应，不是因为生气，而是他耳朵听不到、他不想给她添麻烦、他着急离开，是她误会了他这些天，她真的……她欣喜地问：“所以你一次都没有生气？”
“生气的话，就不会去近香阁找你。”陆时启写。
纪云熹问：“你是特意去找我的？”
陆时启点头。
纪云熹以为陆时启是路过那里，没想到……她又高兴又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去近香阁的？”
陆时启写：“陆元听说的。”
纪去熹又问：“所以你去找我，就想去帮我？”
陆时启没有隐瞒，继续点头。
纪云熹心里暖融融的，又猜测：“看到我没事儿，你猜出我有自己的计划，便帮我稳住素雨，防止我娘去合顺苑？”
陆时启继续点头。
第一次碰到这样好的亲戚，纪云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奖：“陆表哥，你真心善、真宽宏大量、真乐于助人、真绝顶聪明，真是世间最好最好的人。”
陆时启眼神却忽然黯淡下来。
纪云熹微微一怔，问：“怎么了？”
陆时启的目光落在石桌面上的字迹上，自然也就没有听到纪云熹在说什么。
“陆表哥。”纪云熹唤。
陆时启依旧盯着字迹，盯着盯着，就看到一只纤细的手指，在他的眼前写出一行字：“怎么了？”
陆时启擦掉桌面上的字迹，重新写：“我没有那么好。”
纪云熹写：“胡说！”
陆时启写：“我又聋又哑。”
纪云熹写：“那还是很好很好。”
陆时启写：“你刚刚认识我而己。”
纪云熹不解。
陆时启接着写：“等你认识久了，你就知道我多么无趣。”
纪云熹写：“我有趣啊！”
陆时启诧异地望向纪云熹。
“我好有趣啊，我分给你一点，不就行了。”纪云熹道。
陆时启望着纪云熹看了一会儿，再次写：“你不嫌弃我？”
“你长得好看、脑子聪明、心胸宽广……”纪云熹刚写几个字，忽然发现桌面太小，写不下，她扯了扯陆时启的衣袖，让他望着自己，然后启唇说话：“有纸笔吗？”
陆时启带着纪云熹到书房。
好简陋的书房……书案、椅子、寥寥两支毛笔、一方砚台、一沓糙纸和一些枯燥的书籍。
纪云熹越发觉得陆时启日子艰难，不由得生出同情。
陆时启轻轻敲一下桌子。
纪云熹回神儿。
陆时启指了指纸笔。
纪云熹便坐到书案前，持笔写道：“你长得好看、脑子聪明、心胸宽广、善良贴心、沉静稳妥、知礼守礼、医术高明，你还长得那么好看，你真的有太多太多的优点！”
陆时启看着这些字词，眼眶微热。
纪云熹并没有发现陆时启的异样，写满一张纸，又重新写：“不要总盯着自己微不足道的两个缺点，要知道这世间许多人能听、能说，却不配为人呢！”
陆时启首首地看着。
纪云熹抬眼望着陆时启，认真道：“你真的很好很好的。”
陆时启嘴唇抿了抿。
“你要相信自己！”纪云熹把其中一张纸，递给他：“这个你好好保存着，经常读一读，记住自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要活得很好很好。”
陆时启接过纸张，盯着上面的字迹，酸、甜、苦、疼、暖等等情绪交织，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忽然发现不太对劲儿，便在上面点了两下。
纪云熹凑过去看看，发现自己写一个“你长得好看”后，又写了一个“你还长得那么好看”。
这……
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想法写出来了！
她硬着头皮道：“你就是长得很好看很好看呀。”
本来陆时启只是提醒一下她，写重复了。
没想到她这样首白地说出来。
他长这么大，遇到许许多多不好的事情，第一次有个姑娘当面说他好看的，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微微垂眸，耳尖也在这时候悄然泛红。
纪云熹惊觉到自己有些唐突，这种事情……越描越黑，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带来的山药梅花糕，连忙跑了出去。
陆时启诧异地转头。
纪云熹很快从石桌上取回来山药梅花糕，送到陆时启面前，望着他好看的眉眼，道：“山药梅花糕，我专门去给你买的。”
陆时启微微一怔，旋即弯了弯眉眼。
“走！”纪云熹抬步要朝外走。
陆时启不解。
“喂一下鸟啊，若是把它们毒死，就是它们倒霉，这山药梅花糕就不能吃；若是它们好好活着，你就可以吃一些，也便宜它们啦！”纪云熹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话。
陆时启抿嘴笑。
“走。”纪云熹朝院外走。
陆时启将手里的纸张放到书案上，用砚台压住，免得被风儿吹跑，接着抬步跟上纪云熹。
二人来到竹林的竹桌前坐下。
纪云熹把包裹打开。
鸟儿立即扑棱着翅膀朝这边赶。
“这些鸟儿好肥呀。”上次看到陆元拿山药梅花糕喂鸟，纪云熹的注意力都在山药梅花糕上，没注意鸟儿，现下一看，这一只只鸟儿都快肥成球，居然还能飞起来。
陆时启一脸嫌弃，仿佛在说“都是偷吃吃肥起来的”。
纪云熹笑着将山药梅花糕推到陆时启面前：“喂吧。”
陆时启将山药梅花糕掰成一粒粒洒到地上。
肥肥的鸟儿蹦蹦跳跳着过来啄食，很是可爱，纪云熹也掰了一粒，却要往自己嘴里扔。
陆时启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纪云熹动作被迫顿住，不解地问：“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