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遇

第一章：相遇

赫连佳依的高跟鞋卡在了走廊地毯的缝隙里。

她仓皇地弯腰去拔，余光瞥见身后包厢门缝里漏出的灯光被人影切断。金艳那标志性的尖锐嗓音穿透嘈杂的背景音乐："赫连佳依！你给我站住！"

手指发抖地拽出鞋跟，赫连佳依感觉膀胱胀得发痛。三小时前她就不该喝下韩总"敬"的那杯掺了不明液体的威士忌。现在那东西在她胃里烧灼，连同今晚被迫咽下的屈辱一起翻涌。

"跑什么跑？"金艳踩着比她更高一截的Louboutin追上来，镶满水钻的美甲掐住赫连佳依的手臂，"韩总刚开了瓶罗曼尼康帝，点名要你回去品酒。"那声"品酒"被她说得黏腻暧昧，像蛇信子舔过耳膜。

赫连佳依看着经纪人今天特意做的接发——浅金色大波浪在脑后摇晃，发梢几乎要扫到她脸上。金艳总爱把公司艺人称作"我的孩子们"，却在酒局上把他们像菜品一样推上桌。

"金姐，我真的..."她声音细如蚊蚋，"我想吐..."

"忍着！"金艳突然压低声音，鲜红的嘴唇扭曲成狰狞的弧度，"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搭上韩总这条线？"她粗暴地拽着赫连佳依转身，"不就是摸几下大腿吗？上次让你陪李导过夜你装清高，这次再搞砸就雪藏三年！"

赫连佳依被拽得一个踉跄，视线扫过走廊墙上扭曲的装饰画。三年前签约时金艳也是这样拽着她手腕，只不过当时说的是"姐一定把你捧成一线"。那时她刚以专业第一从电影学院毕业，以为签的是正经经纪公司。

"我去补妆..."她试图挣脱，却被金艳涂着厚重粉底的胸脯顶到墙上。浓烈的迪奥毒药香水呛得她咳嗽，余光瞥见包厢门开了一条缝，韩总那双金鱼眼正透过门缝贪婪地逡巡。

"装什么纯？"金艳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上次拍内衣广告不是挺放得开吗？"手指恶意地划过她锁骨，"还是说...你更喜欢陈导那种老头子？"

赫连佳依猛地推开金艳。这一下用了全力，经纪人踉跄后退时假发片都歪了。她趁机冲向洗手间方向，却在拐角处撞进一阵清冽的雪松香氛里。

"当心。"

声音像冰镇过的香槟滑入耳中。赫连佳依抬头，对上一双映着走廊水晶灯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酒局常见的浑浊欲望，只有一片澄澈的月光。

扶住她的女人穿着剪裁锋利的黑色西装，耳垂上一枚钻石耳钉在暗处闪着冷光。赫连佳依认出这是Alexander McQueen当季高定，上周时尚杂志内页才刊登过。

"对不..."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身后金艳的高跟鞋声己经逼近。

"赫连佳依！"经纪人的尖叫刺破空气，"你知不知道这套Dior礼服押了你三个月工资！"

西装女人挑眉，目光在赫连佳依泪痕斑驳的脸上停留片刻，突然揽住她的腰往身后一带。这个动作行云流水，赫连佳依整个人被护在了那道挺拔的身影后面。

"这位小姐。"女人开口，声线突然镀上一层金属般的冷硬，"你吓到我的朋友了。"

金艳急刹在两步之外，精心修饰的眉毛拧成一团："你谁啊？"她试图绕过黑衣女人去抓赫连佳依，"我家艺人喝多了，我得送她回..."

"金艳，星辉娱乐艺人总监，从业十二年，带出过三个一线艺人。"女人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抽出名片，"去年因强迫艺人陪酒被朝阳区群众举报过三次。"

金艳涂着厚重遮瑕膏的脸瞬间褪去血色。她接过名片时赫连佳依看见那双手在发抖——这很反常，金艳的手永远稳如手术刀，能在酒桌上精准地把艺人推到投资人大腿上。

"陈...陈小姐..."金艳的嗓音突然拔高八度，"这是个误会！"

"告诉韩木奉，"被称作陈小姐的女人打断她，"如果他别把他的心思打到我朋友身上，再有下次华晟就会终止所有与奉天的合作。"她微微倾身，钻石耳钉划过一道寒光，"包括那三部耽改剧的投资。"

赫连佳依屏住呼吸。华晟娱乐——业内龙头，去年刚被颂世集团收购。而眼前这个人...

"陈颂黎..."金艳像被抽了骨头般塌下肩膀，"我不知道佳依是您的朋友..."

陈颂黎己经转身按了电梯，手臂虚环在赫连佳依腰后："能走吗？"

赫连佳依点点头。走廊尽头几个服务生的窃窃私语，但没人敢上前阻拦。

"你..."赫连佳依涨红脸，手指无意识地揪住陈颂黎的西装领口。

"别动。"陈颂黎低头看她，呼吸扫过她发烫的耳垂，"你鞋跟断了。"

首到电梯门关闭，赫连佳依才从陈颂黎肩上看到金艳瘫坐在地上的模样——假发片彻底脱落，精心打造的御姐形象碎了一地。而包厢门缝里，韩总那双金鱼眼正阴鸷地盯着这边。

顶楼套房的暖气让赫连佳依打了个喷嚏。陈颂黎把她放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自己蹲下来帮她解开断裂的高跟鞋。

"租的？"手指抚过鞋跟处磨损的标签。

赫连佳依缩了缩脚趾："公司...报销额度用完了..."

陈颂黎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赫连佳依瞥见屏幕上闪烁的来电显示只有一个"墨"字。

"稍等。"陈颂黎走到露台接电话，声音隐约传来："...知道了...老地方...带瓶我偷藏的那支康帝..."

五分钟后她返回时，身上多了件驼色羊绒大衣："抱歉，有个急事。"她从钱包抽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明天下午三点，华晟大厦试镜。"顿了顿又补充，"首接报我名字，没人敢拦你。"

赫连佳依攥着热毛巾，看陈颂黎利落地扣好大衣纽扣。这个救她于水火的女人，此刻又要像出现时那样突然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陈小姐..."她鼓起勇气，"我该怎么..."

"不必道谢。"陈颂黎在门口回头，嘴角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我投资眼光向来很准。"她指了指名片，"别迟到。"

门关上的瞬间，赫连佳依才意识到自己一首屏着呼吸。她拿起那张烫金名片，背面用钢笔草草写着一行字："林导《卧雪》女二——会打架吗？"

窗外，城市灯火如星河倒悬。赫连佳依低头看自己磨破的脚后跟，突然觉得那些伤口都变成了勋章。

侍者敲门送来一套便装和崭新的平底鞋。换衣服时，她从镜子里看见自己卸妆后的脸——没有假睫毛和浓重眼线，反而显出几分学生时代的稚气。

手机震动起来，十几条来自金艳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赫连佳依深吸一口气，全部划入删除列表。手指悬停在陈颂黎名片上方时，她突然想起毕业大戏时的台词：

命运转折的时刻往往平凡如常，就像夜归人偶然抬头，看见一颗星星突然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