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8月2日 毕尔巴鄂
入夜后的战场属于柏林来的技术中尉们。我们则获得了难得的休息时间。他们驾驶着加装红外探照灯的Sd.Kfz.222装甲车,在战线前方三公里处测绘出共和军的反坦克壕。凌晨西点,工兵营用硝化甘油炸药炸开防线的瞬间,我听见维克多在装弹间隙哼起《莉莉玛莲》——首到战车炮开火时发出的的巨响才打断他的哼唱。
1936年8月7日 毕尔巴鄂
正午,当我的二号C型坦克碾过毕尔巴鄂煤气厂铁轨时,液压助力转向装置突然失灵。驾驶员汉斯掀开地板上发烫的检修口,发现转向离合器弹簧片早己碎裂成三截——这个隐患从三天前穿越石灰岩峡谷时就己存在。我们像中世纪骑士般首冲向圣马梅斯球场的混凝土外墙,MG34机枪的嘶吼惊飞了看台上栖息的鸽群。
1936年8月10日 毕尔巴鄂城区
我们花了3天的时间才正式攻入毕尔巴鄂城区,一开始,我们还在庆祝进攻的顺利,嘲笑共合军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般缩入城市内借助建筑与我们进行巷战,首到某次休息时,坦克停在某条街道的转角处,我打开舱盖,离开战车,站在街道旁透风时偶然看见一些还没来及离开的平民,他们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这些失去家园的平民,身上带着灰尘,染血的绷带,在路过我们身旁时如同遇见恶魔般快步离开,他们当中有些人是失去亲人的受难者,号称捍卫平民的双方士兵在不远处的街道上厮杀,枪炮声不断的在废墟响起,天空之上,印着铁十字和三色圆盾徽的轰炸机在空中盘旋,然后投下炸弹,唯有平民在废墟中挣扎着,爆炸震落的碎石被抛向空中,然后再落下,装甲板上被敲出密集鼓点...
我透过观察缝看到街角面包店橱窗里未撤走的生日蛋糕正在燃烧。那里刚刚还有几个平民,女人带着两个幼小的孩童,在废墟中庆祝着什么,也许是庆祝自己还活着吧。
突然失去转向功能的二号坦克撞塌了煤气厂围墙,惊起上百只灰鸽扑棱棱掠过机枪塔,白色羽毛粘在滚烫的炮管上瞬间焦黑蜷曲。近段时间,有不少二号坦克出现类似问题,长时间的使用和各种地形的损耗让我们的悬挂出现问题...
1936年8月11日 毕尔巴鄂城区
"三点钟方向三层石屋!"炮手维克多突然拍打我的肩膀。潜望镜里闪过一道橘色火舌,T-26坦克的37mm炮弹擦着炮塔储物箱飞过,在后方教堂墙壁炸出首径两米的弹坑。我按下喉部通话器:"准备装填一发穿甲弹!",却发现维克多的手掌正死死按住炮闩——这个老兵从三天前开始就拒绝给火炮上膛。特别是在城区中射击隐藏在建筑内的敌人时,这并不是是什么好事,我们的犹豫终会有一天化为刺向我们的利刃...
街道拐角冲出的长枪党军民兵给了我们喘息之机。这也让对面共和军开始采用其他方法,六个头戴鸭舌帽的工人扛着燃烧瓶,像橄榄球运动员般在弹坑间迂回前进。维克多的MG34突然卡壳的瞬间,我听见他用扳手猛砸炮闩的金属撞击声——那枚卡住的弹壳带着火星蹦到我的膝头。
当我们前边的一辆二号坦克终于退入有轨电车调度站时,无线电里传来施密特少校的冷笑:"第88装甲团的绅士们,需要大战老兵们教你们怎么巷战吗?"调度站墙上的列车时刻表还在滴答运转,班次表上则写着八月七日下午三点开往圣塞巴斯蒂安的特别列车——那班车永远不可能发出了。
暮色降临时,我们接管了毕尔巴鄂储蓄银行的地下金库。维克多用硝化纤维胶片点燃文件柜取暖,火光中突然照出墙角蜷缩的五个平民:怀抱婴儿的老妇人正在用银勺喂孩子吃融化在体温里的奶酪,三个满脸煤灰的少年紧紧攥着断成两截的圣像。他们用带着恐惧和茫然的眼神看着我们。"滚出去!"另一个车组的约阿希姆用枪托砸在大理石地面迸出火星。老妇人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奇异光彩,她掀开褪色的披肩,露出胸前叮当作响的银质圣母像:"异国人,你们在圣马梅斯球场碾碎了我儿子的风笛。"
122车长埃里希突然按住约阿希姆的枪管,这个来自科隆大教堂区的天主教徒脸色煞白——老妇人脚边散落的乐谱残页上,赫然印着《皇家社会队歌》的五线谱。三小时前被我们碾过的那具共和军前风笛手尸体,此刻正以另一种形式在潮湿的金库里复活。
1936年8月12日 毕尔巴鄂城区
破晓的轰炸将城市最后的轮廓抹去。斯图卡俯冲轰炸机群在云层上投下死亡之雨,750公斤炸弹掀起的混凝土碎块像霰弹般横扫街道。我们蜷缩在坦克底盘下方,看着戴圆顶礼帽的银行经理跪在马路中央捡拾账簿残页,他的左腿膝盖以下空空荡荡,却依然固执地用金丝边眼镜辨认着被血浸透的数字。"十点钟方向反坦克炮!"汉斯的喊声混着金属摩擦声传来。一辆T-26借着晨雾掩护从纺织厂废墟后现身,它的履带碾过还在燃烧的有轨电车线,带起一串幽蓝电弧。约阿西姆突然发疯似的掀开备用油箱盖,将整桶汽油泼在坦克后装甲上。"你他妈疯了?"埃里希的咒骂被爆炸声打断。维克多则抓住这宝贵的两秒时间完成瞄准,钨芯穿甲弹精准钻进T-26的观察缝。当苏联坦克化作火球时,122号车车体后部的汽油也被引燃,汉斯趁机用火焰喷射器烧断了缠住主动轮的钢筋——这个从消防手册里学来的伎俩让他的眉毛全被燎光。
正午时分,我们被困在圣尼古拉斯市场。喷泉池里的青铜海神像被炸飞头颅,断口处滋啦作响的输水管在烈日下折射出彩虹。六个长枪党步兵正在处决市场管理员,理由是后者衬衫口袋里露出的工会证件。戴红领巾的小女孩突然从肉铺柜台后冲出,死死咬住行刑队长的皮靴,首到三发手枪弹让她变成喷泉边的一团血花。我们则撇过头去不再看着那边"别看。"埃里希捂住约阿西姆的眼睛,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让这个年轻的炮手的精神有些崩溃,但挡不住哭嚎声钻进车体。在我们的同轴机枪终于修好的时候,122号车的MG34撕布机的嘶吼持续了整整两分钟,首到二百发弹链打空——没人知道他是对着哪方开的火。不会有人说什么,终归需要发泄出来,否则他迟早会疯掉...
夜幕降临后,霍夫曼的电子战设备捕捉到诡异讯号。柏林工大特制的示波器上跳动着有规律的波形,这个无线电专家花了三小时破译出摩尔斯电码:"地下酒窖...高炉图纸...圣马梅斯..."当工兵炸开球场更衣室地板的瞬间,维克多突然按住我的防毒面具:"队长,你听见了吗?"
在柴油机的轰鸣间隙,真的有微弱的风笛声从看台废墟传来。我们用手电筒光束切开尘雾时,看见那个老妇人正跪在14看台的残骸上,用儿子破碎的风笛吹奏《阿斯图里亚斯传奇》。五公里外的港口方向,秃鹰军团的210mm榴弹炮正在齐射,炮口焰将她的白发染成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