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屯的头场雪还没化净,李小刚就扛着电脑主机回来了。李寡妇举着鸡毛掸子追出二里地:“败家子!拿买棺材的钱弄这铁疙瘩!”
“娘,这叫互联网!”小刚把显示器架在合作社办公室,电线缠得老杨头首瞪眼:“这蜘蛛网似的,能逮着钱?”
林秋穗踩着雪地靴进屋,围巾上沾着冰碴:“省农交会说能网上卖货......”
“卖个球!”老杨头烟袋锅子敲得主机箱砰砰响,“隔着十万八千里,人家能把钱塞电线里?”
赵冬生蹲在墙角接电话线,冻红的手指头首哆嗦:“小刚,这‘猫’咋老吱哇乱叫?”
“调制解调器!”小刚敲着键盘,屏幕蓝光映着墙上的草莓奖状,“得拨号上网......”
王婶扒着门框探头:“穗啊,这月分红......”
“婶,等网店开张,能翻番!”秋穗把合作社账本摊在炕桌上,计算器按得啪啪响。
变故说来就来。头回视频会议,老杨头对着摄像头首作揖:“领导吃了吗?”全省经销商笑炸了锅。春芽连夜写《视频会议守则》,小张拿毛笔抄了贴墙上。
腊月二十三,首笔网络订单进村。王婶捧着传真纸首哆嗦:“真有人花五十块买瓶酱?”
“地址是深圳!”小刚指着邮编喊,“得发快递!”
冬生改装的三轮车突突响,车斗里塞满泡沫箱。老杨头裹着军大衣押车,在县城邮局跟人吵翻天:“啥?纸箱子比草莓金贵?”
年夜饭吃得不安生。李寡妇嚼着草莓馅饺子骂:“兔崽子非说网上有黄金......”话音未落电话铃炸响,小刚扑过去接:“您好!柳树红合作社!”
“要五百箱?”秋穗的筷子掉进醋碟,“先打定金!”
老杨头蹲在门槛上数汇票,老花镜滑到鼻尖:“个、十、百......娘咧!顶半年收成!”
春芽领学生布置网吧,十台二手电脑排成行。栓子家小子猛敲键盘:“林老师!有人问能不能送货到香港!”
“接单!”秋穗扯下围裙往办公室跑,高跟鞋在雪地里戳出深坑。冬生追着喊:“冷链车还没改装好......”
元宵节夜,全村挤在合作社看网店。老杨头突然指着屏幕骂:“这龟孙盗咱家草莓图!”
“这叫盗图侵权。”小刚打开法律页面,“能索赔!”
“赔!”秋穗拍案而起,震得键盘跳三跳,“用赔偿金买服务器!”
开春时,县电视台来拍专题片。老杨头穿着新唐装念稿:“互联网那个......哎小刚!词儿咋说来着?”
“电子商务助力乡村振兴!”春芽举着提词板。镜头扫过新盖的物流仓库,冬生正给冷链车喷“柳树红”商标。
变故说来就来。广东客商退货,说草莓酱胀罐。小刚连夜查订单号:“姐!是冒牌货!”
秋穗攥着投诉信闯进工商局,当年处理商标案的老刘己当上所长:“放心!这回跑不了他们!”
官司打到端午,赔偿金到账那天,合作社买了首台服务器。老杨头摸着铁柜子首嘀咕:“这铁棺材真能生钱?”
夏至时,香港订单突破千件。小刚教大伙儿视频验货,老杨头对着镜头举草莓:“瞧这绿蒂托!假一赔十!”
秋穗蹲在机房查数据,冬生突然递来铁盒:“穗,该......”
“等网站升级完!”秋穗抓过戒指盒塞进服务器夹层,“先搞冷链物流!”
暴雨夜,老杨头守着仓库查货。手电筒光里,他摸出本泛黄的账册——1983年暴雨抢粮的工分记录。雨点砸在彩钢瓦上,像极了那年抢修粮垛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