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发出平稳的滴滴声，我睁开眼时程警官正用棉签蘸我唇上的血痂。他警服袖口沾着长白山特有的冷杉树脂，身上带着淡淡的枪油味。
"又做噩梦了？"他递来的保温杯冒着参茶热气，"这是你第三次把留置针扯脱。"
我摸着心口发皱的皮肤，那里确实没有青铜指环的凸起。病房电视正播放长白山封山通告，画面里闪过收缴的青铜器——其中半块巫祝玉珏的特写，与我幻觉中的纹路分毫不差。
"盗墓团伙在墓道种植致幻真菌。"程警官翻开案卷，现场照片里的青铜棺缠着红绳，"他们用雷公藤熏香制造集体幻觉，方便转移文物。"他指尖点在某张尸体照片的脖颈处，七星状灼痕与我腰间的胎记惊人相似。
灰八爷的叫声从窗台传来。转头看见只脏兮兮的狸花猫，它右耳残缺，正用金色瞳孔打量我。当它跳上病床时，我摸到它项圈内侧刻着"八爷"二字。
"护林员说这猫总往你病房钻。"刘主任的听诊器带着消毒水凉意，"你昏迷时它叼来这个——"他举起密封袋，里面是沾着泥土的桃木钉，钉头隐约可见"白"字刻痕。
程警官突然按住我肩膀："明早开山，我们需要向导辨认盗洞。"他撩起的袖口下，有道新鲜的抓痕正渗出青黑液体。窗外飘来若有若无的腐香，与那天地宫里的气味如出一辙。
我摸着狸花猫的断耳，它颈间铃铛发出清脆声响。在程警官转身的刹那，我从他瞳孔倒影里看见自己后颈——暗红的曼陀罗纹身正在晨光中舒展花瓣，而本该映出窗景的电视黑屏里，七个抬棺人影正缓缓转身。
走廊传来消毒车碾过血渍的轻响，我咽下参茶尝到铁锈味。当护士来换药时，她橡胶手套上的紫鳞苔正簌簌掉落，那是在长白山千年棺木上才会滋生的特殊苔藓。
“不用等那么久，咱们明天就上山，时间一长他们早跑了”，我为了早点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只能答应跟他能早点进山，况且我感觉这个护士不简单，还是早点离开这里较好。
山风卷着冰碴拍在防寒面罩上，我跟着程警官的登山镐印往主峰攀爬。防毒面具滤芯里始终有股腐香味，护林员说这是新喷洒的驱兽剂，可我分明看见雪地上有串反向的脚印——脚尖朝后，深深嵌着银铃形状的压痕。
"就是这里。"程警官砍断洞口的藤蔓。盗洞内壁结满紫色菌丝，那些伞状菌盖在头灯照射下，显现出曼陀罗状纹路。灰八爷突然从我背包里窜出，缺耳处的金血滴在菌丝上，竟烧灼出北斗七星状的焦痕。
法医蹲在洞内青铜棺旁采样，他橡胶手套突然被腐蚀出破洞："死者指甲缝里的孢子样本..."话音未落突然栽倒，防毒面具里钻出猩红藤蔓。程警官拔枪的瞬间，我看见他袖口下的抓痕己蔓延成曼陀罗枝桠。
"小心！"护林员把我扑倒。青铜棺盖突然炸开，密密麻麻的尸蹩涌出，每只虫壳上都长着人眼。灰八爷发出高频尖啸，尸蹩群在声波中爆裂，溅出的黏液在雪地绘出巫祝面具的轮廓。
程警官的配枪对准我眉心："把玉珏交出来。"他扯开领口，曼陀罗刺青己爬满脖颈，"你以为那些致幻气体...真能骗过守棺人？"
冰川突然传来冰裂声。我摸到腰间桃木钉的瞬间，整座山体开始倾斜。灰八爷跃上青铜棺，尾尖扫过头灯，光束折射在冰壁上映出骇人画面——二十年前的考古队照片里，年轻版的刘主任正捧着巫祝玉珏，而他身后的向导赫然是程警官的父亲。
雪崩轰鸣声由远及近时，我瞥见盗洞深处闪过月白旗袍的衣角。程警官的瞳孔突然恢复清明，他调转枪口击碎冰层，塌方的积雪将我们冲向下方的冰裂隙。在失重瞬间，我摸到冰层里冻着的半截道袍——正是地宫中消散的年轻道士！
冰裂隙里的寒气凝成霜刀，我抓着冻在冰壁上的登山绳，看见程警官的瞳孔在极寒中忽明忽暗。他脖颈的曼陀罗刺青正在结冰，藤蔓状的纹路里冻着细小的尸蹩幼虫。
"你父亲参加过九二年的考古队。"我呵出的白雾在空中凝成傩面形状，"青铜棺里那具焦尸的怀表，刻着程字。"
程警官突然剧烈颤抖，防寒面罩被呼出的黑血糊住。灰八爷的尖爪抠进冰层，尾尖金火点燃登山绳——火焰居然是冰冷的幽蓝色，将冰壁烧灼出七星状孔洞。
冰层深处传来闷响，冻在其中的道士尸体突然睁眼。我认出他道袍上的云纹，正是幻觉中年轻道士的装束。更骇人的是尸体手中攥着的青铜罗盘，指针正指向我胸前的桃木钉。
"小心头顶！"护林员的喊声带着冰碴。月白旗袍女子倒吊在冰穹顶端，她绣鞋尖滴落的血珠在半空凝成曼陀罗冰晶。灰八爷突然蹿上冰壁，缺耳处喷出的金血竟将冰晶熔解成青铜汁液。
程警官的瞳孔彻底变成暗红色，他撕开冲锋衣露出心口——皮肤下嵌着半块巫祝玉珏！当我的桃木钉触及玉珏时，整条冰裂隙突然亮起幽光，二十年前的考古影像在冰壁上走马灯般闪现：
刘主任将青铜棺液体注入程警官父亲静脉；月白旗袍女子在冰层深处跳傩舞；七个被铁链锁住的采药人胸口钻出曼陀罗藤；而冰封道士的桃木钉，正刺入我的前世眉心...
灰八爷突然发出濒死的哀鸣。它金瞳中的画面让我浑身血液冻结——病房里的刘主任正站在冰裂隙上方，白大褂下露出缠着银铃的骨脚，手中注射器里晃动的正是青铜棺里的黑浆！
冰层轰然炸裂的瞬间，我看见自己倒映在道士尸体的瞳孔里。那张属于前世的脸上，曼陀罗刺青正从后颈爬向眼球，而冰封二十年的道士嘴唇翕动，吐出带冰渣的警告：
"镇魂钉要钉在..."
"钉在阵眼！"程警官突然嘶吼着抓住我手腕，他胸口的玉珏正在吞噬皮肤。我反手将桃木钉刺入他心口，钉头"白"字遇血发光，冰层下的道士尸体突然抬手结印。
灰八爷的哀鸣转为长啸，它残缺的右耳彻底撕裂，金血如熔岩般浇在冰壁上。二十年前的幻象突然实体化——我看见刘主任的注射器扎进自己脖颈，月白旗袍女子在冰穹顶端跳着倒悬的傩舞，七个采药人的怨灵从青铜棺中爬出。
程警官的瞳孔恢复清明的瞬间，他脖颈的曼陀罗刺青突然离体飞出，化作血色藤蔓缠住下坠的月白旗袍女子。我趁机攀上灰八爷烧出的冰洞，指尖触及道士尸体手中的罗盘时，整座山体的冰层突然透明如镜。
镜中映出的并非雪峰，而是山腹深处巨大的青铜树。树枝上悬挂着历代镇魂人的尸骸，我的前世正悬在第七根枝桠，心口的桃木钉己经长进树身。刘主任站在树下，白大褂下伸出骨手抚摸着树根——那里缠着程警官父亲的魂魄。
"这才是真正的七星镇魂钉。"道士尸体突然开口，冰晶组成的虚指向青铜树顶端的缺口，"你的猫..."
冰层轰然塌陷，我坠向青铜树的瞬间看见灰八爷在燃烧。它的每一根毛发都化作金色符咒，残缺的右耳里飞出银尾紫貂的虚影。当我的桃木钉触及树顶缺口时，整棵青铜树开始吟唱古老的傩戏，树根处伸出无数缠着银铃的手骨，将刘主任拖进年轮深处的黑暗。
月白旗袍女子在血藤中炸成碎冰，每一片冰晶都映出我不同时期的容貌。当青铜树吞没最后一线天光时，我听见新生儿的啼哭从地心传来——程警官抱着个襁褓站在树根处，婴儿后颈的七星胎记正在渗出血色曼陀罗汁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