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宇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发白,泛黄的纸张在台灯下泛着陈年墨迹特有的铁锈味。
匿名信第三行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三号手术室地板夹层藏着的病历本,能解开七年前护士长坠楼案。"窗外的霓虹灯将"慈安综合医院"的废弃轮廓投射在玻璃上,宛如一张张开的巨口。
他抓起沙发上的驼色风衣时,手机屏幕亮起凌晨两点的蓝光。
电梯镜面倒映出他凌乱的额发,鼻尖还残留着甄悦公寓里惯有的雪松香薰味——那是去年她生日时他硬塞的礼物。
"再不开门我就报警说这里有可疑分子。"柏宇第三次叩响402室的门,金属门把手突然迸出静电般的刺痛。
门缝里探出半张敷着黑面膜的脸,甄悦珊瑚绒睡衣上的柴犬图案正冲他翻白眼。
"大侦探改行当午夜凶铃了?"她扯下面膜,睫毛上还沾着水珠,"别告诉我又是哪个怨灵托梦要你查案。"玄关的感应灯明明灭灭,照亮茶几上散落的塔罗牌,权杖国王牌正压在染血的剪报上——那是三日前第三起失踪案的报道。
法医室消毒水味混着林警官指间的烟灰簌簌落在档案袋上。"监控显示最后失踪的护工是自己走进太平间的。"他松了松警服领口,墙上挂钟的滴答声突然变得粘稠,"你们说的'鬼魂求救'还不如查查医院拆迁背后的黑产链来得实在。"
柏宇的指节重重磕在钢制桌面上,惊飞了窗外枯枝上的乌鸦。"七个失踪者都参与过当年护士长抢救手术,这也算巧合?"他余光瞥见甄悦正凝视着证物箱里泛黄的护士胸牌,瞳孔深处泛起浅金色的涟漪——那是她发动能力的前兆。
急救车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医院的死寂时,甄悦的羊皮短靴正碾过生锈的输液架。
月光从破碎的彩玻璃里漏进来,在布满抓痕的走廊墙面投下血泊般的暗影。
她突然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消毒柜倒影里有个穿护士鞋的影子正贴着后颈呵气。
"十二点方向!"柏宇猛地拽住她手腕往防火门后躲,应急灯绿光下闪过半截灰白的手臂。
他们背后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甄悦摸到门把手上黏腻的触感,抬手竟是暗红色的锈水正顺着门缝蜿蜒。
负一层的冷气混着福尔马林味涌上来,甄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泛着霉斑的导诊台突然发出"滋啦"电流声,1997年的电子钟开始疯狂倒转年份。"别碰墙纸!"柏宇的声音像是隔着水幕传来,她这才发现那些"藤蔓花纹"实则是无数交叠的手印。
当月光第三次掠过三楼妇产科窗棂时,甄悦的耳膜突然灌入婴儿啼哭的幻听。
她踉跄扶住产床边的氧气瓶,金属表面倒映出个穿病号服的女人正抱着空气轻晃。"让我看看..."她咬破舌尖强行发动能力,视网膜炸开漫天大雪——穿着护士服的自己正从顶楼坠落,下方雪地里跪着七个模糊的人影。
"别看..."柏宇突然捂住她渗血的左眼,掌心传来的温度惊散幻象。
他们头顶的通风管道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有什么东西顺着排风扇的缝隙滴落在他后颈,冰凉刺骨像融化的雪水。
西侧楼梯转角处的月光突然暗了一瞬,甄悦的珍珠耳钉映出半张浮在空中的脸。
她装作系鞋带俯身,余光瞥见那双赤足悬在离地十公分的位置,脚踝处青紫的勒痕正渗出黑色血珠。
走廊尽头传来生锈轮椅转动的吱呀声时,她悄悄将沾着血痂的发卡塞进柏宇口袋——这是半小时前在护士站捡到的证物。
冷风突然卷着消毒单从307病房门缝钻出,吹灭了柏宇的手电筒。
在光源熄灭前的刹那,甄悦看见布满裂纹的镜面上,自己身后多出一道淡得几乎融进雾气的白影。
307病房的月光像把生锈的刀,将斑驳的墙皮割成碎片。
甄悦的后背抵在冰凉的铁质床架上,睫毛上凝结的霜花随着呼吸轻颤。
那个白影正蜷缩在墙角婴儿床里,褪色的蓝条纹病号服下摆渗出暗色水渍,每滴水珠坠地都会激起一圈淡绿色的磷火。
"别..."柏宇的劝阻卡在喉间,甄悦己经咬住下唇。
她瞳孔深处腾起鎏金漩涡,视线穿透白影溃散的轮廓,撞进漫天飞舞的病历纸中。
消毒水味道突然变得浓烈刺鼻,1997年的电子钟发出尖锐报时声,手术室无影灯在记忆碎片里亮得骇人。
幻象里戴着金丝眼镜的主刀医生,胸牌被血污糊住最后两位数字。
手术刀划开病人腹腔的瞬间,监护仪发出刺耳长鸣,戴着护士长胸牌的女人突然冲向窗口。
甄悦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看见七双不同款式的鞋站在楼下雪地,其中那双漆皮玛丽珍鞋正是三天前失踪的护工穿的。
"够了!"柏宇扶住她踉跄的身体,少女的冷汗浸透他肩头的毛衣。
墙角的白影突然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呜咽,床头的呼叫铃无风自动,1997年的电子钟数字开始疯狂跳动。
他摸到甄悦后颈滚烫的体温,这才发现她右耳垂渗出血珠,染红了珍珠耳钉。
通风管道的铁皮发出被指甲刮擦的声响,这次是从三个不同方向同时传来。
柏宇把甄悦护在墙角,摸出手机时才发现信号格在满格与无服务之间疯狂闪烁。
他后颈突然一凉,之前滴落的"雪水"竟在衣领结出薄冰,冷意顺着脊椎窜上头皮。
"东南角...消防栓..."甄悦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词,指尖在他掌心画出十字。
她苍白的唇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睫毛上凝着的霜花己经蔓延到眼尾,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将寒气灌入她七窍。
柏宇抄起生锈的输液架砸开消防玻璃,陈年的水管喷出腥臭液体。
当他把甄悦冰凉的手指按在金属阀门上时,少女突然发出痛苦的吸气声——那些锈蚀的管道纹路,竟与幻象中手术室地板的裂缝完全重合。
凄厉的猫叫划破死寂的刹那,整层楼的应急灯同时爆出火花。
柏宇感觉到有潮湿的发丝扫过耳垂,怀中的甄悦突然剧烈颤抖。
他摸到她口袋里的塔罗牌不知何时少了一张,权杖国王牌正贴在三米外的地板上,牌面被某种粘液腐蚀出焦痕。
西侧走廊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像装满液体的麻袋从高处跌落。
柏宇摸到甄悦脉搏渐渐恢复力道,正要开口,整栋建筑的电路突然发出垂死般的嗡鸣。
1997年的电子钟迸出最后一点绿光,永远定格在00:00。
月光在此时诡异地偏移了角度,照亮病房门牌上剥落的数字。
柏宇的瞳孔猛地收缩——哪里是什么307,锈迹斑斑的金属牌分明显示着"703",而他们所在的楼层本该只有五层。
甄悦忽然攥紧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她涣散的瞳孔倒映出柏宇身后的景象:那个蜷缩在婴儿床的白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腐烂的脚踝正穿过生锈的床栏,每走一步就会在地面留下结霜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