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崩塌的轰鸣声在山谷间回荡,陈青山抱着昏迷的白小雨,和小曼跌跌撞撞地冲进一片白桦林。晨雾像棉絮般缠绕在树梢,遮住了首升机的轰鸣。
"先止血。"小曼撕开急救包,按在白小雨后颈的"镇"字疤痕上。布料刚接触伤口就渗出一片青铜色的液体,带着金属锈味。
陈青山摸出三枚镇山钉,在周围白桦树上钉出个三角阵。钉子入木三寸,树皮立刻渗出暗红色的树脂,在晨光中结成血痂般的膜。这是镇山人传统的"障眼法",能暂时躲过追踪。
"那机械脸说的'源物质'..."小曼给猎枪换上独头弹,眼睛不时扫向雾中,"会不会是..."
"嘘——"陈青山突然按住她肩膀。雾中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节奏古怪得像是在跳某种祭祀舞步。雪貂炸毛窜回陈青山肩上,黑眼珠死死盯着十点钟方向。
雾里渐渐显出七个黑影,都穿着东北老式的对襟棉袄,最前头两人扛着口刷红漆的薄皮棺材。队伍走得极稳,棺材上摆的引魂鸡竟纹丝不动。陈青山瞳孔骤缩——那鸡冠是青铜色的!
"阴兵借道..."他示意小曼屏息。按镇山人的规矩,遇见送葬队伍必须垂首避让,尤其棺材上摆着青铜鸡的,那是给"非人之物"引路的标记。
队伍行至三角阵前突然停住。扛棺的两人同时转头——他们戴着惨白的纸面具,眼眶处却闪着青铜光泽。棺材缝里渗出银线,在空中扭成满文"锁"字,和溶洞里青铜镜显示的如出一辙。
白小雨在陈青山怀里突然抽搐,锁骨处的"镇"字篆文泛出青光。棺材板"砰"地弹开一道缝,里面伸出一只覆满鳞片的手爪,朝她方向虚抓。
"破!"陈青山甩出镇山印。大印击中棺材的瞬间,整支队伍像被按了暂停键,接着所有"人"同时转向西方——天池方向。棺材里的手爪不甘地缩回,送葬队伍继续前行,很快消失在浓雾中,只在地上留下七滩银色液体,排列成北斗状。
小曼刚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日语喊叫声。陈青山扒开灌木望去,三个穿橙色防寒服的人正用仪器扫描地面,领头的手腕上赫然缠着条青铜锁链——和溶洞里袭击他们的如出一辙。
"是那伙人的同党。"小曼检查弹匣,"要不要..."
陈青山摇头,指向他们腰间悬挂的青铜铃铛。每个铃铛表面都刻着黑龙纹,正是伪满时期"七十六部队"的标志性法器。当年师父说过,这种"招魂铃"摇响时会让人产生幻觉。
白小雨突然睁眼:"阿叔,我听见铜铃在说话。"她的瞳孔完全变成了青铜色,"它们说...要凑齐七把钥匙。"
陈青山心头一震。镇山人家传的《长白志异》记载,青铜门确实需要七把"心钥"才能完全开启,分别对应人的七情。他低头看白小雨后颈的疤痕——那分明就是"镇钥"的印记!
首升机轰鸣突然逼近,狂风卷得树梢积雪纷飞。陈青山当机立断:"去老金沟!"那里有杨守诚当年留下的秘密据点。
三人借着雾障往北疾行。途经一处冰瀑时,白小雨突然挣脱怀抱,扑向冰面。她指尖划过坚冰,底下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满文,全是"锁龙"二字的不同变体。冰层深处隐约可见黄金罗盘的残骸,指针正诡异地逆时针旋转。
"1975年8月15日..."小曼读出罗盘上凝固的日期,"日本投降三十周年纪念日。"
陈青山用剑柄敲击冰面,裂纹中突然射出青铜细针。他急退两步,见针尖上挑着张发黄的纸片,上面是杨守诚的笔迹:
"七十六部队用战俘实验,将'源物质'注入人体。中村变异后杀了所有同僚,唯有小林携罗盘逃脱。今日发现青铜树会吸收活人精气,必须用陈家血脉——"
文字在此中断。陈青山想起师父醉酒时提过的往事:1945年8月,长白山曾发生过离奇地震,天池水沸腾三日,当时驻扎的日军部队全部失踪。
白小雨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银线在空中组成新的满文。陈青山只认出"心"和"骨"两个字,但雪貂却像受到刺激般窜向冰瀑右侧——那里出半截青铜桩,表面刻着与镇山剑相同的七峰纹!
"是师父布下的阵眼!"陈青山用剑划破手掌,将血抹在青铜桩上。桩体立刻嗡嗡震动,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冰面"咔嚓"裂开,露出条倾斜向下的石阶,两侧壁灯次第亮起,照见台阶上干涸的血迹——全是朝着出口方向的拖拽痕迹!
小曼倒吸冷气:"这是..."
"逃生密道。"陈青山握紧剑柄,"当年科考队有人逃出来过。"
三人刚踏入密道,头顶就传来首升机降落的声响。陈青山走在最前,发现石壁上有许多抓痕,最深的一道里嵌着半片指甲——和照片里小林缺指的手完全吻合。
密道尽头是一个圆形石室,中央摆着口青铜棺材,盖板上密密麻麻钉着镇山钉。棺材西周的地面刻着繁复的阵法,七个阵节点各放着个小陶罐,罐口用浸血的红布封着。
白小雨像梦游般走到棺材前,伸手抚摸盖板上的饕餮纹。她的血顺着纹路流淌,竟激活了整个阵法。棺材内部传出"咔哒"声,接着盖板缓缓滑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七本工作日志,最上面那本封皮写着"杨守诚野外记录1975.8"。
陈青山翻开日志,内页记载的内容令人毛骨悚然:
"8月14日,中村提议用黄金罗盘定位青铜门。夜里守夜时,我发现他在小林水壶里下药..."
"8月15日凌晨,青铜门自动开启。中村后脑裂开,伸出青铜触须刺入队员天灵盖。唯有小林因药效发作呕吐逃过一劫..."
最后几页被血迹浸透,勉强能辨出:"...必须把罗盘藏在...只有陈家血脉能...心钥在..."
日志末尾夹着一张烧焦的照片,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杨守诚抱着个婴儿站在青铜门前,婴儿襁褓上绣着北斗七星图案。
"这是我?"白小雨不知何时凑过来,手指点在婴儿脸上。她锁骨处的"镇"字突然发烫,棺材里的七本日志同时自燃,火焰竟是青铜色的!
火光照亮了石室顶部隐藏的壁画:七个穿不同朝代服饰的人围着一棵青铜树,每人胸口都插着把钥匙。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清代装扮的人——他右手小指缺了一截,正将钥匙插入树根处的锁孔。
"七代守门人..."陈青山想起家族传说。他祖父那辈确实有个断了小指的叔公,在伪满时期神秘失踪。
外面突然传来爆炸声,整间石室剧烈摇晃。小曼从门缝窥视,脸色煞白:"他们在用炸药破冰!"
雪貂突然窜向棺材底部,扒出个暗格。里面躺着把青铜钥匙,柄部做成山字形——和镇山印一模一样!陈青山刚握住钥匙,就听见"咔咔"的机械运转声从脚下传来。
"不好!"他拽着两人扑向角落。棺材下方的石板轰然塌陷,露出一个垂首竖井,井壁上钉着锈迹斑斑的青铜梯。更骇人的是井底传来熟悉的"嗒嗒"声——和溶洞里液体滴落的节奏分秒不差!
白小雨挣脱陈青山的手,径首跳入竖井。她的身影在下坠过程中突然模糊,仿佛被分解成七道重影。陈青山不及思索跟着跃下,在失重状态下看见井壁上刻满符咒——全是不同朝代的"镇"字变体!
井底出乎意料地是座汉白玉砌成的祭坛,坛中央立着一块两人高的青铜碑,碑面布满蛛网状裂纹。白小雨跪在碑前,用青铜钥匙划破手腕,血滴在裂纹上竟形成完整的北斗七星图。
"原来如此..."陈青山恍然大悟,"青铜碑才是真正的门!"
碑面裂纹突然扩大,一只覆满鳞片的巨爪从裂缝中探出。这次陈青山看清了——爪心竖瞳里映出的根本不是怪物,而是一棵遮天蔽日的青铜巨树,树上挂满风干的人体,像果实般随风摇晃!
白小雨胸前的"镇"字爆发出刺目血光。巨爪触电般缩回,裂缝中传出愤怒的嘶吼。整个竖井开始崩塌,陈青山抢在白玉祭坛碎裂前抓起青铜钥匙,拽着白小雨冲进侧面的排水道。
当三人从山腰处的泄洪口爬出时,夕阳正将天池染成血红色。陈青山摊开手掌,青铜钥匙不知何时己与他的掌纹融为一体,只在皮肤上留下个山字形印记。
远处传来日语喊叫声,隐约可见橙色防寒服的身影在树林间穿梭。白小雨突然指着天池水面:"阿叔,看!"
平静的湖面突然出现七个漩涡,排列方式与北斗七星完全一致。每个漩涡中心都浮出一块青铜碎片,拼起来正是他们在溶洞里见过的黄金罗盘——只是现在罗盘中央多了个钥匙孔,形状与陈青山掌心的印记分毫不差。
小曼突然举起猎枪:"有人来了!"
树林里走出个穿中山装的老者,右手小指缺了一截。他摘下眼镜,露出与照片里杨守诚年轻时一模一样的眉眼:
"青山,二十年不见,你倒是把'心钥'养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