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浸在凌晨三点的寂静里，自动贩卖机的蓝光在地砖上投出方形的冷斑。南初数着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指尖无意识小星星的输液管——那根透明的软管随着药液流动微微发颤，像条被月光照亮的溪流。时宴靠在陪护椅里浅眠，膝头还摊着未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休眠灯在黑暗中规律明灭，与监护仪的频率微妙错拍。
茉茉蜷缩在隔壁空病床上，怀里紧抱着林小雨寄来的玻璃星星。月光穿过瓶身的小野菊，在她脸上印出蛛网般的光纹。三天前的手术很成功，但小星星仍在重症监护阶段，每次呼吸都牵扯着南初的神经。
"妈妈。"茉茉突然发出梦呓，脚踝上的电子监护环发出轻微嗡鸣——这是时宴团队研发的儿童体征监测仪，此刻正与妹妹的监护系统无线连接。
南初起身替女儿掖被角时，发现她手心攥着张皱巴巴的画。展开来看是幅蜡笔涂鸦：病房窗外悬着巨大的彩虹，小星星坐在彩虹桥上，怀里抱着个发光的婴儿。画纸边缘歪扭地写着"弟弟"，被反复涂抹后又改成"妹妹"。
保温杯倾倒的声响打破寂静。时宴惊醒时碰翻了桌角的枸杞茶，褐色的液体顺着电源线蜿蜒到地砖缝隙里。他第一反应是去擦电脑键盘，指尖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远程诊疗系统调试好了，明天可以给青松小学做先心病筛查。"
南初用湿巾擦拭他袖口的茶渍，发现腕表带内侧刻着极小的字——茉茉的生日。这是上周女儿用圆规偷偷刻的，歪斜的笔画里还嵌着铅笔灰。
晨光初现时，基金会官博更新了手术进展。置顶评论是林小雨用教师账号发的照片：山区医务室的白墙上，孩子们用彩色便利贴拼成巨大的星光树，每片叶子都写着祝福语。最顶端的枫叶状贴纸上，稚嫩的笔迹写着"小星星要教我做算术题"。
"时先生，三床换药。"护士的提醒让时宴敲击键盘的手顿了顿。他起身时大衣内侧掉出个药瓶，南初抢先一步捡起，发现标签被换成手写体的"维生素B"。
消毒水气味弥漫的处置室里，小星星的哭声像把钝刀。时宴托着女儿的后颈，看护士撕开最后一层敷料。手术创口结着暗红的痂，周围皮肤泛着药物过敏的红疹。南初突然想起产房那日他掰断基因检测仪的模样，此刻他凝视伤口的眼神，与当年如出一辙。
"爸爸吹吹。"茉茉扒着门框探进脑袋，把玻璃星星贴在妹妹脚心，"小雨姐姐说这样痛痛会飞走。"
奇迹般的，小星星真的止了哭。时宴的领带垂在处置台边沿，茉茉手绘的星星被碘伏染出晕痕。南初摸到他后背衬衫被冷汗浸透的凉意，想起二十岁初遇那日，他白大褂后襟也有这样一片汗渍——彼时为抢修实验设备连续熬了三个通宵。
午后暴雨突至。时宴在阳台接电话，雨幕将他的身影洇成模糊的灰影。基金会的捐款系统遭到黑客攻击，但攻击者反而被溯源到某医疗集团的IP。茉茉趴在小星星床边，用儿童平板玩编程游戏，无意间触发某个隐藏程序，病房电视突然播放起山区孩子合唱的《小星星》。
"是林小雨姐姐！"茉茉指着屏幕里领唱的女孩。小雨腕间的电子表换成了星空主题的表盘，唱歌时总不自觉去摸那道浅疤——上次暴雨夜为婴儿车挡雨时被树枝划的。
南初在歌声中整理捐赠物资清单，发现最新批次里有箱特殊的蜡笔。每个笔帽都刻着星形凹槽，拧开后藏着粒种子。附带的卡片写着："种在春天，等妹妹来看花开。"
暮色降临时，小星星第一次自主抓住摇铃。金属撞击声惊醒了打盹的时宴，他眼镜滑到鼻尖的模样惹得茉茉咯咯首笑。南初拍下这一幕传给基金会官博，配文是茉茉口述的："爸爸的眼睛会跳舞。"
深夜的监护仪蓝光里，时宴终于沉沉睡去。南初从他电脑回收站找回被删除的股权质押文件，加密压缩包的名字是"茉茉的游乐园设计图"。窗外掠过救护车的红光，她将U盘放进他掌心，金属外壳还残留着体温。
晨间查房前，茉茉偷偷把早餐的牛奶换成彩虹糖。小星星的瞳孔被彩纸折射的光斑点亮，发出手术后第一个完整的笑音。时宴的白衬衫领口别着新胸针——用孩子们寄来的蜡笔头熔铸的星星，在阳光下会析出七彩光晕。
出院那日，山区的视频请求挤进车载屏幕。林小雨举着满分数学卷贴在镜头前，身后的星光树上己经冒出嫩芽。小星星在安全座椅里咿呀学语，茉茉突然指着天际线喊："彩虹桥！"
雨后的高速公路尽头，云隙漏下的光瀑中确实有虹影浮动。时宴转动方向盘驶向光的方向，南初在他导航记录里看到新地址：青松小学经纬度。茉茉正在教妹妹唱新编的儿歌，歌词混着彩虹糖的甜香："......爸爸修桥妈妈种星，姐姐抱着春天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