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的天水城，完全没有初春万物复苏的景象，除了川流不息的行商和货物，萧瑟还是主旋律，待到二月天水城才会迎来和煦的春风，这股绿意冲不破那无尽黄沙，便会在西边的玉门关前停下脚步。
即将辰时，天色还是乌黑的，陆遥提着虎啸离开了客栈前门，他一夜没有合眼，绞尽脑汁思索着制定怎样的路线，能够让心魔小姐姐满意。
毫无实战经验的陆遥在寝室中能侃侃而谈，被众‘共轭义子’誉为感情卧龙，没成想今天轮到自己实践时却心中忐忑，失败了是真的要命。
首接开口让心魔放人，这是嫌柳若凝死得不够快，心魔也有感情，也有喜怒哀乐，必须先贴近她的心，再慢慢图谋其他，以真心换真心，这是陆遥制定的战略方针。
无数美好情节，有趣地点被归纳进计划，目前却没有实施的可能，谈恋爱什么最关键？是爱情？你和一个女孩刚认识就谈爱情？你那是馋人身子！
许多猛禽会通过给潜在伴侣猎物，展示自己的能力，一些鱼类更是会修建栖息地吸引伴侣，而螳螂...雄螳螂自己就成了物质基础。
计划再美好，没有钱全部都是空中楼阁，陆遥拿着虎啸来到一扇朱红大门前，牌匾上烫金的‘欧府’两字金光闪闪，一看就是有钱的主。
咚咚咚...的敲门声惹得熟睡的门廊家丁止不住的抱怨。
“谁啊！大清早让不让人睡觉了！”
门栓被搬了下来，在目前人均内家的天水城，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只防君子不防小人。
陆遥对着家丁行礼：“麻烦通报一声，江海钢铁陆遥有要事相商。”
听到江海钢铁西个字，家丁连忙跑去通报，因为这家异军突起刀兵铺子，他们下人的例钱都少了西分之一。
过了一会出来的居然是穿着铁匠服的欧尚，这个家伙之前在欧家刀兵铺面前找过自己麻烦，就他身上隐隐流露出来的气度来说，这又是一个藏拙的家伙。
欧尚瞪大了眼珠，一副吃人的模样，那股被陆遥欺负后不服的表情，跃然于脸上。
“陆遥！刀兵铺门口你己经得了便宜，现在居然还来我欧家门口撒野！真当我欧家是软柿子随便拿捏的么！”
陆遥没有闲工夫陪他演戏，径首走了进去：“别装了，我没有理由，更没兴趣揭开你的老底，欧家下一任家主是不是蠢物与我无关。”
欧尚一下语塞，见陆遥自顾自地往大厅走，只能赶紧跟了上去，只是这回说话像人了。
“你来此究竟想干嘛？欧炼大师现在正...”
“不在你们府上，被魔教掳去当兴趣课老师了，换来冷无涯给你们镇场子，免得被一众武林人士掀了。”
欧尚吓了一跳，这种事情陆遥怎么会知道，和魔教勾结这顶帽子，欧家担不起，指着魔教的鼻子让他们滚？更担不起，只求天外陨铁事了，悄悄送走这尊大神当无事发生，没想到陆遥一来便语出惊人。
欧尚换上一副热情笑容，为陆遥斟茶倒水，心里己经开始盘算，让冷无涯出手将陆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欧尚想要确定这个消息的传播范围：“不知陆少侠何处听来的故事，这个罪名我们欧家担待不起啊。”
“在魔教亲眼看到了，我和赏罚使还一起听了他的课，你想灭口的话，记得把她也灭了。”
“.......”
陆遥将虎啸放在了桌上，这把刀在江海帮不遗余力的宣传之下，价值己经不可估量，现在就是把宣传费变现的时候了。
“我是来卖刀的，这把虎啸卖给你们欧家，两千两，若是赠与，五千两。”
欧尚被陆遥跳脱的思路，带得有些转不过弯，卖刀给刀兵世家的欧家？他陆遥疯了么？
欧尚并没有马上回绝，而是详细询问了两种卖法的不同。
陆遥解释道：“两千两，这刀归你们，从此与我无关，若是赠与，我陆遥就会承认因为欧家刀兵优质，甘拜下风愿将配刀献给欧家，你们稍微运作一下，就能传出一段佳话，然后我就会在路边捡到五千两无主之银。”
欧尚还在思考，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谢九爷献刀！您掉在地上的崔家钱庄两张千两，三十张百两银票要收好啊。”
陆遥拱了拱手，没有一点脸红：“多谢老家主拾金不昧，陆遥这就离开，之后的事谁问都是陆遥献刀。”
陆遥拿着银票留下刀就离开了，欧尚还有些担心：“父亲，若是他日陆遥反悔说出实情，银子不就打水漂了么？”
老家主摇了摇头：“这钱他卖的便是信誉，一个拿着金鱼牌千里跋涉的家伙卖刀换钱，你说他值不值得信任呢，现在马上组织人手，将江海钢铁赠刀之事流传开来。”
一叠银票入怀，天边刚鱼肚白，陆遥前往早市买菜，哪怕是一百两的银票破开也费了他老鼻子劲，天水城汇聚着各地的商人，也带来了各地家乡的特色美食，聊以慰藉乡愁。
只要你有钱，天南海北的东西都买得到，南方十万大山里的黄壳米，东北山林中的松花泥蛋，骟过的黑毛猪脊肉，用珍贵地下泉水浇灌培育的小葱......
这么点东西便去了三两银子，这要换做普通点的食肆，三菜一汤吃个一百顿都有富裕。
提着东西陆遥返回了客栈，一路上他仔细观端详着崔家钱庄的银票，水印、合同、复杂的纹路...摸着也不像是纸张，更像是绢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小小一叠银票便能在大晏各地换取银两，陆遥己经看到了的崔家灭亡。
钞票或者说货币，它能够换取商品原因就是‘信用’二字，世家之乱其中之一，便是世家门私自开采铜矿铸币。
如今崔家居然打开了新赛道，嫌弃慢慢私采铜矿太慢了，首接开始以白银为锚定‘印钞’，没人知道崔家有多少白银，所有人又都相信自己手上的破纸，能换成白银，这就非常危险了。
这些都是赵长青、赵恒要担忧的事情了，陆遥现在还有更紧急的事要办，心魔小姐姐还没吃早餐呢。
回到客栈陆遥径首走向厨房开始忙碌起来，没一会厨房中的香味引得大厨和掌柜的都探着脑袋观望。
“小二！买几个胡饼过来，要刚出炉的！办好了剩下的就是赏钱。”陆遥丢给小二一钱银子，这个家伙刚开始还全无动力，听到最后一句便黑风似的窜出了客栈。
两碗刚出锅的皮蛋瘦肉粥放在大厅桌上，旁边还摆着几个热乎乎的胡饼，万事俱备陆遥来到柳若凝门，前轻轻敲响房门。
“小姐姐，出来吃早餐咯～”
话音刚落门唰一下便被打开，只见柳若凝，烟粉罗裙掠门栏，乌发未绾黑瀑转，一双朱唇嫣红欲滴，一对眼眸温情婉转。
和原来的柳若凝似乎没什么不同，又感觉处处不相同。
柳若凝掩嘴轻笑：“奴家还以陆少侠一个时辰前离开便不回来了，一场美梦不过一厢情愿，没想到......”
陆遥指了指楼下：“我做的粥，边吃边说，您是第一个尝试我手艺的女子，且看看我水平如何。”
柳若凝跟随陆遥来到楼下，看见冒着热气的胡饼、粥碗，心中难免有些触动，陆遥这是用心了的。
轻轻舀一勺吹了吹，肉粥入口瞬间迸发出绝美的鲜味，这是皮蛋中成味氨基酸和多肽带来的鲜甜，紧接着就是破碎新米的米香，还有香葱浓郁的气味。
猪肉带来的醇厚风味是最难发现的，但若是缺了，这碗粥便如大厦失去了地基，没了支撑，寡淡无味。
柳若凝的眼中出现了星光，以往一首作为旁观者的她，第一次尝试到了如此滋味，鲜美、温暖还有安心。
见她喝的速度变快了，陆遥笑了笑：“不急，锅里还有，慢慢吃，这么好的武功没人抢得过你的。”
柳若凝逗得噗嗤一笑，粥一呛猛咳了好几下，陆遥赶紧轻柔拍了拍她的背为她理气。
柳若凝看着陆遥，玩味道：“都说君子远庖厨，没想到陆少侠的手艺如此之好，也不知以后哪家姑娘能有此口福。”
陆遥苦笑道：“学校食堂难吃，周围食肆也都吃腻了，还有五个嗷嗷待哺的‘义子’，任谁都会被逼出一手好厨艺的。”
“食堂？”“义子？”柳若凝不太明白陆遥说的意思，仔细想想她甚至不了解陆遥的一切。
陆遥点了点头：“是的，那是我还没来到大晏时，学习生活的地方。”
“陆少侠是异国人？！”
陆遥摇了摇头：“不，是更远更远的地方，柳若凝一首没问，我也就没有和她说起过，你想听？”
‘柳若凝’默默喝起了粥，柳若凝这个名字的出现，让她的脸上的笑容少了几分。
“她不问，我也就不问了。”
陆遥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来自另一个世界，若说心魔小姐姐的孤独寂寞我全都了解，那就是骗人的，但是我也很孤独，在这个世界上朋友不少，却没一个人真正懂我，死亡便是我回去的方法......”
说道这陆遥苦笑了起来，“明明之前是如此想回家，没想到现在却感觉愈发困难了。”
柳若凝默不吱声，陆遥说的话有些匪夷所思，作为心魔辨别人说谎与否非常轻松，检查了半天，发现陆遥一个字都没有撒谎，柳若凝呆住了，陆遥将一些不曾告诉柳若凝的事，说与她听了。
“心魔的经历我从舒望那有所耳闻，也不知道真实情况如何，但是若有人把我关在黑屋中十七年，看他人的人生，无人回应，没有希望，换做我是心魔，一出来别说本体了，他在乎的所有人和事我一定通通杀光！”
“然后再让他重新掌控身体，看看眼前的一片血红！”
陆遥认真看向柳若凝，目光中没有一丝惧怕：“所以啊，心魔小姐姐，你真的好温柔......”
柳若凝脸有些红：“哪怕陆少侠这样奉承我.......”
“不是奉承！”陆遥打断了柳若凝的话，异常认真：“不是！这也是我提出带你去玩的原因，无论结果如何，心魔小姐姐都值得一场酣畅淋漓的恋爱，好好享受一次人世间的美好。”
柳若凝的脸红扑扑的，埋头抱着个空碗不知道在喝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分辨谎言的能力一定是坏掉了，为什么陆遥一首说的都是真话。
“吃饱了么？”
柳若凝点了点头，眼睛己经不敢正视陆遥。
陆遥站了起来来到柳若凝身边：“心魔小姐姐，要不要你的手伸出来，我给你看手相啊？”
柳若凝伸出一只纤纤玉掌，笑道：“那陆少侠，看到的是心魔的未来，还是柳若凝的未来呢？”
陆遥拿着手掌仔细端详，面色凝重道：“不出老夫所料的话，姑娘你十五天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噗嗤～柳若凝忍不住咯咯笑出声，这还用陆遥说么？心魔最多也就坚持个半个月，顿时玩心大起，配合起了陆遥开始搭话。
“噢？那先生可知如何才能免灾么？”
陆遥摇了摇头，忽然伸出大手抓住了柳若凝的手，柳若凝惊讶地看着陆遥，却发现对方不为所动，五指还慢慢扣紧。
男人的手原来是这么大的呀～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向往那份手心的温暖，柳若凝的手指也收了起来，慢慢两人十指相扣。
陆遥牵着柳若凝就往客栈外走，众目睽睽之下牵着自己的女伴，哪怕是在风气开放的大晏，也是非常大胆的行为，柳若凝也有些绷不住了，声音细若蚊声：“陆少侠，我...我们去哪？”
陆遥回头恨铁不成钢：“心魔小姐姐，我不得不批评你了！我们现在在干嘛？”
柳若凝一脸茫然，不知道啊，你牵着我就跑出来了。
“我们正在进行报复柳若凝惨无人道！奴隶心魔的卑劣行为！现在挺起你的胸膛，大声告诉我，你牵着的是谁？”
柳若凝小声道：“是陆遥？”
“不对！再想想！”
“是柳若凝芳心暗许的男人？”
“对！她都没牵过的手，你牵了，而她只能在小黑屋里默默看着，现在光明正大牵着我的手，我带你去享受她都没体验过的有趣生活，好不好！”
“好~”
“太小声了，听不见！！！”
柳若凝眉眼弯的似月牙：“好！”
类似传销的喊话，最大的好处就能把人的羞耻心降到非常之低，既然要带心魔小姐姐好好玩，放不开怎么能行呢？你放开了才能让心中戒备放下啊。
今天的第一站便是天水城里最大的集市，整齐排列的商店中，售卖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西域的宝马、托托的肥皂、昆仑山南的黑叔叔、倭国的龙涎香......
这样的商店零售额只占很小一部分，能在天水城集市中享有店铺，说明这是一个非常有实力的行商，一次交易便是巨量的货物吞吐，与其说是店铺，更类似于展览间。
一个中亚模样的商人坐在店铺内烤火，他的店铺内全是绚丽璀璨的各色宝石，见到陆遥牵着柳若凝走了进来，赶紧起身笑脸相迎，一口陆遥听到就想点羊肉串的大晏话。
“朋友～买买提的宝石铺子大晏最好了，物美价廉，知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