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废长立爱？
皇帝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已经哭的晕厥过去的皇后。
随行的太医和女医们也已经全部都聚在这儿了。
随后赶至的大皇子虽然对那位从未谋面的外祖父没有多么深的感情，但却也能知道外祖父对母后而言是很重要的亲人。
此时再看到晕厥过去，人事不省的皇后，大皇子就更加为母后担心和难过。
国丈去世，属于重要的外戚丧事。
按景朝的规矩，需要由皇后书面向皇帝奏报，然后内阁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拟旨公布丧讯，至于后面的祭奠、葬礼与追思采用何种规格，则由皇帝本人确定。
但是皇后人事不省的晕倒在此，不论是太医还是女医，扶脉之后都只说皇后这是忧伤过度，谁也不敢保证皇后娘娘究竟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京师还在等着关于国丈丧仪的圣旨，皇帝也不能让国丈的后事没个着落。
最后书面奏报这道流程，是由何尚宫替皇后执笔完成的，然后胡嬷嬷奉皇帝之命，取出皇后娘娘的凤印，在那封奏报上面用印。
然后随行的阁臣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拟旨，以一品官员入葬的规格操办国丈赵大人的丧仪。
确定主持祭奠的钦差大臣之后，礼部、工部也要协助治丧。
由于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而国礼又大于家礼，所以皇后娘娘本人并不需要公开为国丈服丧。
只需要按景朝会典的要求，用穿着素服或者减膳的方式对国丈的去世表达哀思即可。
所以尚服局的女官也接到了为皇后赶制素服的旨意，而皇后身边的宫人，也已经换上了素净的衣裳伺候。
大皇子被皇帝留在皇后身边侍奉，等到皇后悠悠转醒，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
宫人赶紧将这个消息禀报给皇帝。
皇帝再去看皇后。
几日难进水米，皇后看着更虚弱了。
大皇子起身向皇帝请安，皇后手指动了动，已经没有力气对皇帝的到来表示迎接和欣喜。
皇帝先让大皇子出去，然后对皇后道了句节哀。
皇后已经从胡嬷嬷那儿知道了皇帝对国丈丧仪的安排。
没有孝懿皇后的父兄过世时那样极尽皇恩，但却也并不寒酸，甚至很是体面。
皇后还是很感激皇帝的。
虽然他既不满意她，也不满意她给他生下的儿子，但却给了她父亲体面的哀荣。
只是皇后也知道，凭她与皇帝之间这越来越淡薄的情分，根本就求不来皇帝格外开恩，允她回赵家祭拜父亲。
寥寥几句关于国丈丧仪的事情之后，帝后之间也就再没有更多的话可以说了。
皇帝最后道：“你安心养着吧，朕让人护送康哥儿去赵府，给你父亲上炷香。”
皇后眼眶又是一热，因为实在没有力气起身，只好用语言向皇帝表示自己的感激。
有了皇帝的旨意，大皇子很快就要准备起行，离开位于京郊的上林苑，去京师赵府祭奠自己尚未谋面便已仙逝的外祖父。
临行之前，皇后紧紧握着大皇子的手垂泪。
围猎大会之后，大皇子最近的日子也十分不好过。
狩猎那日发生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在大皇子的眼前，每浮现一次，就会令大皇子心中的懊恼与羞愧再多一分，但更多的，还是茫然与惶恐。
父皇对他没有期望啊。
在知道二弟当日的“战果”之后，大皇子宁愿父皇狠狠将他斥责一番，然后再将他撵去靶场，以严苛的态度罚他拉几百遍的弓。
那样的话，他虽然仍旧会觉得羞愧，但却不必觉得惶恐。
未来的皇储与天子，本就应该胜过诸皇子的不是吗？
在几日前的那场围猎之前，大皇子从未怀疑过自己会有入主东宫的那一日。
他是父皇的嫡长子啊。
所以他处处严于律己，铁了心要做兄弟们之中最好的那一个。
不仅因为他是长兄，更是因为他是未来的太子。
大皇子希望，他是以父皇最优秀、最欣赏的儿子的身份穿上的那身属于皇太子的冕服，而不仅仅是为了“名正言顺”那四个字。
他不愿意自己是仅仅仰仗嫡长子的身份，被父皇心有遗憾的送入东宫的。
为了做到这个最好，大皇子日日勤勉，根本不敢有丝毫懈怠，就怕会在父皇眼中看到失望或者遗憾。
可原来，父皇根本就不在乎他表现的怎么样。
所以，他真的是父皇心慕中的太子之选吗？
母后不得父皇欢心，大皇子是可以感觉到的。
他也知道，父皇喜欢庄娘娘。
所以，父皇是打算废长立爱？
那二弟呢？
二弟也打算与他争抢吗？
是啊，那是未来的天子之位，谁人能不动心？
所以二弟当日是已经想到了大展风头的法子，这才以骑射不精之名将他支开，免得要将射猎的成果分享给他？
但是这个念头才出现，大皇子就想到了往昔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二弟。
那些关心与亲近，难道都是假的吗？
不。
如果二弟有心展现自己的才能，那他便不会主动代替他，去向先生们请教那些他已经明白的问题。
相比射猎方面的本领，聪敏博学才更是皇储需要具备的优点。
二弟待他心诚，可他却因父皇的忽视而迁怒于二弟，以这样卑劣的想法去揣摩二弟的心思，大皇子觉得自己糟糕极了。
这几日，他一直待在自己所居的院落，既羞于面对来邀请他出去游玩的二弟，也无心去研究书本上那些晦涩而深奥的知识。
直到知道外祖父的丧讯，大皇子才终于又一次迈出了自己的屋子。
然后，他就看到了更为憔悴而虚弱的母后。
大皇子知道，这不仅是因为外祖父的丧讯，也是因为他的不争气。
曾经为母后支撑天地的外祖父走了，父皇的心又偏向了长乐宫的庄娘娘，而作为儿子，他却做的很差。
他没能成为给母后遮挡风雨的人，他没能给母后应有的安全感。
如果父皇对他还抱有一丝期待，那么大皇子绝对会拿出千百倍的勤勉，重新去争做父皇最优秀、最满意的儿子。
但是现在，即便他可以保证自己仍会继续勤勉，却无法保证他定然能坐上那太子之位。
天子若是心意已决，谁人又能够真正阻拦。
皇祖父的涂娘娘，不就是这么被废黜的么。
大皇子无法给母后任何保证，他只能也紧紧的握住母后的手，跟母后说：“您放心吧，外祖父灵前，儿子会替您尽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