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弘历刚下朝,便被福珈请到了慈宁宫。
进殿时,太后正悠然自得地拿着小勺喂食鹦鹉,听到动静,她头也不回,语气淡然:“哀家听说,你昨夜去了冷宫?”
弘历脚步微顿,目光微闪,稍带一丝心虚:“是,儿子昨夜听闻娴妃中毒,便过去瞧了瞧。”
“娴妃?皇上是要恕乌拉那拉氏出冷宫,还要复位娴妃?” 太后并未转身,声音依旧平静。
“皇额娘,娴妃在冷宫,三番四次遭人陷害,险些性命不保。儿子也于心不忍啊。况且,以前的事情确实疑点颇多。”
“皇帝,莫要把整个后宫的人都当成傻子不成?她焚烧宫室,哀家都不曾追究。但乌拉那拉氏身上可是背着两位皇嗣的性命,如今尚未查清,你就大张旗鼓地复位娴妃。” 太后放下勺子,转身看着弘历,“皇帝啊,你也知道,后宫的水可深着呢。哀家知道你惦记着和如懿的情谊,可她这一出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弘历被太后的目光盯着,沉默片刻,终究妥协道:“儿子明白,儿子会给如懿娴嫔的位份,让她搬回延禧宫养病。”
“若是日后事情查清了,再给她复位也不迟。” 太后语气终于和缓了一点,“坐吧,陪哀家用点早膳。我们母子很久没有一块用早膳了。”
弘历躬身扶太后落座,自已也坐在一旁。
太后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目光落在窗外,仿佛透过这漫天风雪看见了过去的时光。她缓缓开口:“倒是怀念从前哀家还是熹妃的时候。那时我们母子住在永寿宫,你每日晨起,都要陪着哀家用膳。”
太后继续开口,“你可还记得,有一回,先帝的废妃瓜尔佳氏梦魇,还是你提议用一个大海碗给她装糙米薏仁汤。”
弘历嘴角微微勾起,笑道:“自是记得的。那时皇额娘刚刚回宫,正好拿此事立威呢。”
“是啊,转眼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太后轻叹,目光深远,“你小时候读书刻苦,哀家怕你熬坏了身子,深夜让人送去一碗绿豆汤,提醒你喝完便歇息,你却总是喝完继续用功。”
弘历听后,眉眼间透着几分怀念之意,感慨道:“皇额娘一直疼惜儿子,儿子心中,感念皇额娘的教养之恩。若无皇额娘,恐怕也没有今日的儿子。”
“咱们是母子,哀家自然是心疼你的。” 太后又叹道:“哀家年纪上来了,总喜欢说一些旧事,以前的旧人也都不在身边了,弘历怕是要嫌哀家啰嗦了吧。”
“怎会呢,儿子愿意陪皇额娘回忆往事。皇额娘若是愿意,儿子就时常过来陪皇额娘用膳,也好尽一尽孝道。”
太后笑意渐浓:“你有心了,快用膳吧,都凉了,还想吃什么?哀家让小厨房给你做。”
这一顿早膳,母子二人久违地亲厚了起来。
与此同时,启祥宫的慎贵人坐在暖阁之中,脸色难掩慌乱。听闻昨夜皇上亲口唤如懿“娴妃”,她便再也无法安坐。若如懿真的出了冷宫,那她如今的荣耀只怕顷刻化为泡影。
可如今想再动手除掉如懿,怕是难上加难。思及此,她狠狠攥紧帕子,咬牙道:“备轿,本宫要去养心殿请罪!”
弘历在殿内吩咐李玉:“去把延禧宫正殿收拾一下,过几日把娴嫔接出来。”
“娴嫔?” 李玉疑惑道
“怎么,你对朕的决定有异议吗?”帝王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奴才不敢,这就派人去收拾。” 李玉正准备退下,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慎贵人的求饶声。
“皇上,求您饶恕臣妾吧!臣妾再也不敢了!”
李玉为难道:“皇上,慎贵人一直跪在殿外求您宽恕呢。”
“她还有脸求宽恕,她这些年做了什么,她自已心里没数吗?” 弘历听到慎贵人的声音就厌烦,又往内殿走了几步。“这些年她是怎么侍寝的,你身为朕的贴身太监,难道还不知道吗?”
李玉连忙低首,恭谨道:“皇上不许奴才知道,奴才就不知道;皇上许奴才知道,奴才也只是心里知道,嘴上可不敢乱说。”
弘历睨了他一眼,瞥见他走路姿势略显僵硬,嗤笑一声:“倒是个乖觉的。”随即摆摆手,“行了,去把朕吩咐的事办好,完了便回去歇着。”
他转身望向窗外,风雪漫天,寒意侵骨,似是回忆起什么,眸色微沉:“慎贵人既然喜欢跪着,就让她跪着吧。”
李玉拱手应道:“是,奴才告退。”
夜色渐沉,风雪更紧,慎贵人的求饶声隐没在呼啸的寒风之中,无人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