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水润紧致、面容英气又不失俏皮、眸光灵动而坚毅。
“这，确实不像是日渐憔悴的模样啊。”
“难道是……”
双耳隐约听到压抑着的脚步声，王贲豁然回头一喝。
“王离！”
王离踮着脚尖走的动作僵住了。
讪讪的转过身，王离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那什么，儿先去寻祖父了。”
王贲眼眸一瞪。
“你个逆子，给为父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否则小心为父打断你的腿！”
王离哭丧着脸，无奈点头。
“遵命！”
一刻钟后。
通武侯府书房。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瞎编的？”
王贲眼中涌起无穷怒火，一巴掌拍在王离的后背上。
“你可曾想过从今往后娴儿该如何自处！”
“本侯怎的生出了你这么个逆子！”
王离疼的直接从软塌上跳了起来。
“嗷！”
“阿翁，疼啊！”
“再怎么样，也比让娴儿嫁给胡亥要好的多。”
“若是阿翁和孩儿都按正常时间结婚生子，那孩儿的儿子都快和胡亥一般大了。”
“难道阿翁愿意把娴儿嫁给胡亥么？”
王贲微怔。
他怎么可能愿意把王娴嫁给胡亥？
就如王离所说那般，胡亥的岁数，给王贲当孙子都绰绰有余。
让王娴和胡亥结婚，这不是闹呢么！
但王贲面上还是怒声而喝。
“那也不是你胡言乱语的理由！”
“你个逆子，给为父过来！”
眼瞅着一场家暴即将降临，王翦皱眉一喝。
“好了。”
拍了拍案几，让王贲和王离安静下来，王翦才继续开口。
“羽公子此人，本侯看不透。”
“但本侯却能看得出，这是个看似莽撞，实则城府极深之人。”
“胡亥公子则是个不省心的，赵高眼底更是藏着如火般的野望！”
“若是娴儿果真与羽公子婚配，于我王氏而言反而更为稳妥。”
王翦看的很清楚。
倘若真有夺位之战，那胡亥很可能会成为最终的赢家。
因为他够狠！够毒！够六亲不认！
可是王家需要从龙之功么？
连灭五国的功劳，足够王家吃好几代人了。
知进退、能隐忍，静若苍松、动如雷霆的赢羽，反而才是最适合王家的选择。
王翦笑着看向王娴。
“但终究该如何抉择，还是要看娴儿自已的态度。”
“我王家，从来不需要靠女子联姻来获得什么。”
“娴儿对羽公子可有什么看法？”
饶是王娴的武艺比之寻常锐士还强几分。
但到底是个女孩子。
听闻这话，王娴霞飞双颊，讷声开口。
“娴儿甚至未曾与那羽公子说过话，只是远远的看过一眼而已。”
“此事全凭祖父和阿翁做主。”
王翦和王贲对视一眼，面露轻笑。
这么回答，便就是不反对的意思了。
王翦当即拍板。
“此事若陛下再催促，祖父会挡回去。”
“娴儿你有时间了也多接触接触羽公子，看看能不能处得来。”
“若是谈得来，那祖父便亲去寻陛下赐婚。”
“若是谈不来，那祖父亲自帮你另择良婿！”
王娴有些担忧的看着王翦。
“但大兄已经在朝堂上那般言说。”
“若是再拖延时间，甚至再生变故，会不会对我王家有害？”
王翦随意一笑。
“娴儿，你记住。”
“我武成侯府中人，不惹事，却也不怕事！”
“藏锋隐锐，是我王氏的求存之道。”
“但五国亡魂皆知，我王氏子弟，不可欺！”
王翦和王贲站在那里，遍观天下谁敢言将？
·
敢称当世名将者，皆已被父子二人斩杀！
这，就是属于武成侯府的底气！
王娴欣喜的屈身一礼。
“拜谢祖父！”
一刻钟前，王娴还在开开心心的耍长矛。
一刻钟后，却已要面对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
王娴双手不禁紧张的纠结在一起。
心里也在不由自主的猜想。
那位可能会与她共度余生的人，现在在做什么？
……
咸阳城外一里处，一片建筑群拔地而起。
大量华贵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衣着整洁、气质出众的客人们手里都拿着几枚竹筒。
待到路过门口时便将竹筒放入火盆中。
火舌舔舐竹筒，使其骤然炸开，传出一声爆鸣。
.....
“噼里啪啦”
竹筒接连爆开，倒是有了些鞭炮的喜庆味。
“恭喜恭喜！”
“预祝羽公子桃李满天下！”
“愿羽公子重振儒家！”
大门口，赢羽和扶苏身穿儒衫。
一左一右的站在大门口，面带温润笑容的迎接着宾客。
两人的一举一动简直是最标准的君子。
哪怕再腐朽的大儒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李斯也将手里的竹筒扔进火盆，再令李由将贺礼交到了樊哙手里。
自已则是上前一步，笑而拱手。
“恭喜羽公子。”
“这羽书院一开，天下儒生的风气想必能为之一正。”
“而羽公子，也必将为天下师表！”
赢羽客气的拱手一礼。
“李左相过誉了。”
“本公子也不过是将真正的儒家传授开来而已。”
“李相，里面请！”
没多久，三公、九卿、上将军便近乎来了一半。
更有数万名儒生站在外围，用质疑的目光看着赢羽。
也就是羽书院造的够大，否则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人。
一个多时辰后，见宾客来的差不多了，赢羽方才回返前院。
前院内，钱苗等千余名儒生和一些闻讯而来的人正垂手而立。
每个人手中都拎着十条肉干，正是儒家拜师所用的束脩。
待赢羽迈步入院，所有人当即拱手高呼。
“我等，欲拜羽公子为师。”
“恳请羽公子传道、受业、解惑！”
面对这喧哗的声浪，赢羽的面色却并无什么变化。
别看现在人声鼎沸，待会儿恐怕就没几个人了。
自这些儒生之间穿行而过。
赢羽端坐于主位，温声开口.
“诸位愿随本公子学儒，本公子心甚慰之。”
“但诸位暂时只能为书院弟子，亦或是本公子的及室弟子。”
“诸位可愿？”
钱苗等儒生面面相觑。
什么叫及室弟子？
就是听课时只能在门口站着听的弟子。
虽然他们不一定真的得在门口站着听课，但却也算不上真正的弟子。
然而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儒生啊！
现在，他们向另一名儒生拜师，却连做个真正的弟子都不够格？
儒生周溪不满的抬头看向赢羽。
“羽公子，周某学儒已有近三十年。”
“自问对我儒家典籍都颇为了解，亦有些心得。”
“周某实在不知，为什么周某只能做公子的及室弟子！”
赢羽认真的看着周溪。
“因为你固然貌似壮硕，但臂无劲力、腿下虚扶。”
“莫说与人争斗，恐怕就连长途跋涉都力有不逮吧？”
“如你这般人，本公子一拳就能打倒一个。”
“如此孱弱之躯，怎能成为本公子的弟子？”
周溪都快被气笑了。
“合着想随公子学儒，还得先锻炼体魄？”
赢羽点了点头。
“然也！”
“诸位进入羽书院之后，首先要做的便是锻炼体魄。”
“唯有将体魄锻炼到一定程度，方才能正式学习儒家经典。”
“在领悟了儒家的核心思想之后，才能成为本公子的弟子，得本公子亲自教学。”
听到这话，钱苗等人一片哗然。
所有儒生都知道，赢羽惯爱以拳头说话。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赢羽收弟子竟然也是先看弟子的拳头！
“这算什么儒家？”
“去休！去休！如此儒家，不学也罢！”
“某乃是为了光明正大的诵读《周礼》才来拜师，但观这收弟子的标准便知，羽公子实乃朽木也！”
“果真是焚书的无礼之徒，枉某还对你有什么期待，呸！”
原本一些儒生还对赢羽怀揣着一丝希望。
甚至天真的准备借助赢羽弟子的身份，去大秦博士馆内继续研读《周礼》。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儒生愿意来拜师的原因。
但赢羽这番表态却彻底浇灭了他们的这份希望。
半数以上的儒生拎着肉干就离开了队列。
宾客后方，一名姿容清秀的女子状似随意的摇晃了下手里的拨浪鼓。
儒生群中，一名高壮的男子循声下意识的看向那女子。
待女子点头，高壮男子便挤开那些离开的儒生，逆流而上，高声发问。
“按你的意思，谁能打谁，就是夫子？”
“那俺要是一拳把你砸成肉酱，俺是不是也能当你的夫子？”
赢羽目露讶异。
把本公子打成肉酱？
本公子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循声望去，赢羽便看到一名身高两米出头，体格雄壮的男子。
儒衫硬是被他穿成了紧身衣，一块块棱角分明的肌肉清晰可见。
但此人的目光却有些呆愣，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赢羽眉头一挑，好奇发问。
“壮士如何称呼？”
男子乐呵呵的开口。
“俺叫陈力，俺是个儒生。”
所有人：……
李斯等宾客看了赢羽一眼，又看了陈力一眼，尽皆面露无语。
本以为赢羽已经够不像儒生的了。
结果跟这陈力一比，赢羽都能做儒生的形象代言人了。
讲真，儒家最近都出了些什么妖魔鬼怪！
就连赢羽都不禁笑出声来。
“你说你是儒生？”
“本公子问你，子曰：不学礼、无以立。”
“何解？”
陈力不爽的瞪着赢羽。
“你问俺？”
“俺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俺呢。”
“是不是打杀了你，俺就是你的夫子了？”
赢羽失笑颔首。
“你若是真能打服本公子，那本公子拜你为师又如何？”
陈力当即面露喜色。
“那就成！”
“那俺这就把你给打杀了！”
樊哙闻言面露怒色。
“汝母俾也！”
“安敢于羽公子面前言勇？”
“无须公子动手，便是俺便能将你剁成肉馅！”
陈力撇了樊哙一眼，不屑摇头。
“你？”
“不行！”
“你太弱了！”
樊哙勃然大怒。
“口出狂言之辈，便让樊某来掂量掂量你有几分本事！”
呼喝间，樊哙拎着两只拳头，阔步前冲。
但陈力却放下了背在背上的木匣。
踢开盖子，陈力直接从木匣中取出一柄重达六十斤的青铜锤。
铜锤在手，陈力毫不犹豫的对着樊哙便当头砸下！
樊哙：0ДQ
樊哙瞳孔收缩，豁然拔剑出鞘。
“铛”
“咔嚓嚓”
金铁交鸣之际，樊哙的长剑直接被铜锤砸成两段！
握着半截剑刃，樊哙心有余悸的大口喘息。
也就是他拔剑速度够快。
否则陈力这一锤子恐怕已经爆了他的头！
看到这一幕，李斯等朝臣眼中的玩味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警惕。
“此人或是刺客，速去寻禁军支援！”
“拔剑！”
大量宾客毫不犹豫的抽剑出鞘，警惕的看着陈力。
陈力却恍若未觉，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俺说了，你不行。”
“俺的力气可大了。”
“没人能扛得住俺这一锤子。”
樊哙怒目瞪视陈力。
“你不讲武德！”
“周勃，将某的长戈扔来！”
这一刻，樊哙真的怒了.......
他本以为是点到为止的比试。
但樊哙万万没想到，陈力竟然是奔着杀人来的！
“樊哙，回来。”
听到赢羽的话，樊哙有些不甘。
“夫子，只要兵刃在手，俺拿下他不是问题。”
赢羽沉声而喝。
“回来！”
见赢羽态度坚决，樊哙也只得拱手。
“遵命！”
樊哙回身入列。
赢羽却是长身而起，缓步走向陈力。
“谁让你来的？”
陈力耿直的说：“俺家家主。”
宾客后方，那女子无语抚额。
这陈力，是真特么憨啊！
面对这铁憨憨，赢羽都不由的笑了。
“你为何而来？”
陈力认真的说：“为了肉！”
“家主说了，你值千斤肉。”
“打服你，或者杀了你，俺都能得千斤肉做奖励。”
“而且还都是洒满调料的上好烤肉！”
赢羽失笑摇头。
“本公子从未想过，本公子的命竟然能和千斤烤肉挂钩！”
若是拿千斤黄金来换赢羽的命，赢羽觉得很正常。
但千斤烤肉？
离了个大谱！
陈力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俺也这么觉得。”
“你跟俺说说呗，你凭啥能值千斤烤肉啊？”
“以后俺就照着你这样的去杀人。”
“那俺就能有吃不完的肉了！”
赢羽无语的看着陈力。
“想知道本公子为何能值千斤烤肉？”
合着在你眼里，本公子连一千斤烤肉都不值？
陈力连连点头。
“想知道！”
赢羽试探着问道。
“那就先告诉本公子，子曰：不学礼，无以立。”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力毫不犹豫、干脆利索的回答。
“俺不知道！”
围观的宾客都不由得一阵无语。
你丫不是儒生么？
连这么基础的知识都不知道？
赢羽也彻底确认。
这陈力绝对不是儒生！
赢羽的笑容逐渐收敛。
“那本公子便来告诉你。”
“此言何解。”
话落，赢羽身形一矮，右腿肌肉贲张，运足力气横扫而出。
“不学礼，意为不学会礼仪来尊重我。”
“嘭！”
骨肉相撞，两米高的陈力被这一腿扫的站立不稳，踉跄倒地。
赢羽扫出的右腿没有收回，而是划出一条高抬的弧线，最终重重下劈。
“无以立，意为我就打到你无法站立！”
赢羽的右脚直接劈在陈力脑袋上，压着陈力的头颅砸至地面。
“嘭！”
又是声闷响，陈力整个人跪倒在地，额头处更满是鲜血！
赢羽收回右腿，脸上带着冷冽的笑，俯视陈力。
“连在一起解读便是。”
“孔子曾说过：不学会礼仪来尊重我，我就打到你无法站立！”
“你，悟了么？”.
看完赢羽这一套干脆利索的动作，那些还没来得及退出的儒生瑟瑟发抖。
悟？
敢不悟么？
这位公子比传言中的还要更暴虐无数倍！
陈力却根本没去听赢羽的话.
跪在地上愣了几息，陈力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自已被打了？
而且还被打的很惨？
“啊啊啊啊！”
陈力愤怒嘶吼着，骤然蹬起，冲着赢羽便撞扑而去。
然而赢羽只是侧身一避，便闪开了陈力的冲撞。
踉跄着停下脚步，陈力擦了把额头的鲜血，怒声大喝。
“俺要把你打成肉酱！”
赢羽撇了撇嘴。
“废什么话？”
“来！”
“战！”
话音未落，赢羽已经迈步冲拳。
陈力见状露出憨厚的笑。
“跟俺拼力气？”
“嘿嘿，你是个傻子！”
运足了浑身力气，陈力重拳轰出。
“轰！”
双拳相对，爆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陈力本以为自已这一拳不说能把赢羽砸成肉酱，至少也能打断赢羽的胳膊。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一股极强的力道自赢羽拳上传来。
陈力非但没能打断赢羽的胳膊，自已反而没抗住赢羽的力道，被逼退了半步！
“够劲！”
晃了晃手腕，赢羽面露兴奋。
自从上次在九原城力拔城门关之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出过全力了。
而今天，终于遇见了合适的沙包。
陈力快速揉搓着自已的拳头，愤怒的瞪着赢羽。
“俺会打烂你！”
“再来！”
“嘭！嘭！嘭！”
一次次沉闷的撞击声不断响起。
赢羽和陈力踩踏大地，双拳不断轰向对方。
拳法毫无花俏，有的只有纯粹的力量！
看着这一幕，来拜师、围观的儒生们不禁浑身发颤、瑟瑟发抖。
他们刚才是在对这样的人形凶兽甩脸色？
讲真，他们哪来的胆子啊！
杨端和等将领却是忍不住双眼放光。
“此二人，实乃天生悍将！”
虽然赢羽不可能去他们麾下当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