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大地解冻,怎么也得再过半个多月。”
“要想温度恢复到能够耕种的时间,更是得五月份以后了。”
士卒孬蛋满脸震惊。
“五月份才能耕地?”
“那一年满打满算才能种几个月的田?”
“这陇西郡的人都吃啥喝啥,咋活下去啊!”
齐溪乐呵呵的笑道:“咋活?”
“拼命的活呗!”
“不过咱陇西郡还算是好的。”
“现在的东胡,才是最难受的!”
孬蛋面露不解:“东胡又不种地,他们难受个甚?”
齐溪拍了拍孬蛋的后脑勺。
“你个憨货。”
“东胡人是不种地,但东胡人的牛羊得吃草。”
“草又从哪儿来?”
“还不得是地里来!”
孬蛋这才明白过来。
“这么大的雪,这么硬的地,草都活不了,他们的牛羊得挨饿了!”
齐溪一脸孺子可教的点了点头。
“便是如此。”
“但更让他们难受的是,寒冷!”
“每年冬天,东胡都得冻死一批牛羊。”
“照着今年冬天这风雪,啧啧,估计东胡得冻死一小半的牛羊!”
“再加上被他们维生而吃掉的牛羊,估计不少东胡部族现在都己经只剩羊羔子和牛犊子了。”
孬蛋很是开心的一拍马鞍。
“饿死他们才好呢!”
“不过那么多牛羊被冻死也太可惜了,给咱们多好啊!”
齐溪哑然失笑。
“秦胡之间可是敌人。”
“他们便是眼睁睁看着牛羊被冻死,也不会送给咱大秦的!”
“且东胡损失大量牛羊,这是好事,却也不是好事。”
孬蛋不解的发问:“为啥还不是好事了?”
“东胡人被饿死那不是大快人心么!”
齐溪很是感慨的一叹。
“因为东胡人不想死啊!”
“牛羊被冻死之后,他们只能选择南下劫掠。”
“毕竟,他们南下劫掠可能会死,不南下劫掠却是肯定死。”
“所以昔日此地还归属故燕时,每年北方遭遇大风雪,开春之后东胡都要南下劫掠。”
“现在是咱们背靠大秦,东胡不敢随意欺辱。”
“否则,现在咱们……”
正忆往昔之际,齐溪的话音突然一顿。
孬蛋很是好奇的追问。
“伍长,否则咱们……”
“闭嘴,收声!”
齐溪厉声喝止了孬蛋,随即快马加鞭,向着最近的一处山头狂奔而去。
孬蛋满脸都是不解,却也下意识的跟在了齐溪身后。
马匹刚一翻过山巅,孬蛋原本疑惑的表情就变成了满满震惊。
山坡北方,还是一片茫茫白色雪原。
但那白色雪原如今却被一望无际的黑色星点所覆盖。
仔细看去,便能看得出,那哪里是什么黑色的星点?
分明是一名名东胡骑兵!
孬蛋失声惊呼。
“伍长,这这这,这是东胡的兵马?”
齐溪肃然点头。
“东胡,来了!”
“速回军营,务必将此事尽快上禀陇西侯!”
……
六日后。
咸阳城,御书房。
三公九卿上将军尽皆汇聚于此。
而在众人中间的过道上,却堆满了一尊尊实木箱子。
每一个箱子中,都盛放着满满的竹简。
箱子前方,顿若躬身拱手,沉声开口。
“陛下,会稽郡郡守殷通意图谋逆的罪证,尽皆在此。”
“如今查明与其勾连的会稽郡官吏,合计一百三十一人。”
“其中县令三人,县丞五人,县尉二人。”
听到这番话,嬴政的面色阴沉如水。
“嘭!”
一拍案几,嬴政怒声而喝。
“这,就是朕委以重任的一郡郡守?”
“身为大秦郡守,镇守三十六郡之一,却身在大秦心在楚。”
“非但对大秦的命令阴奉阳违,更是暗自筹谋,意图叛秦复楚?”
“朕倒是要问问,朕哪一点对不起他!”
越说,嬴政越是气愤,忍不住在案几后来回踱步。
“还有那些与殷通勾连的官吏。”
“会稽郡一共仅有八县,其中五名县丞与殷通相互勾结?”
“仅有两县的县令、县丞、县尉皆与殷通毫无瓜葛。”
“而这两县之地的县衙官吏,还皆是羽书院的弟子!”
“这岂不是在告诉朕。”
“若无淳于越谋逆一案被揭发。”
“那殷通大手一挥,整个会稽郡将会从上到下,一同反秦?”
李斯等朝臣也尽皆面面相觑,相顾骇然。
大秦一共只有三十六个郡,若是其中一个郡整体叛乱了,那还得了?
而更让他们恐惧的是,这种从上到下尽皆有心反叛的,仅有会稽郡而己么?
琅琊郡、汉中郡等等近些年新收服的郡,难道就完全忠于大秦?
一众大秦最顶级的重臣甚至不敢细想。
因为一细想,他们甚至感觉大秦倾覆就在明日啊!
心中怒火越来越盛,嬴政一甩袖袍。
“传朕令。”
“再给屠睢增派十万兵马,以备镇压会稽叛乱。”
“上至郡守殷通,下至与其勾连的有秩(村长),尽皆抓捕归案,押来咸阳。”
“朕要亲自问问他们。”
“朕何曾薄待他们,他们为何要行谋逆之举!”
蒙毅当即出列,肃然拱手。
“微臣,遵命!”
蒙毅展开绸布,便开始拟旨。
嬴政轻叹一声,回身落座。
“诸位爱卿,会稽郡之事,不一定仅会在会稽郡发生。”
“你们说,现在这天下的朝臣,有多少忠于大秦?”
李斯等朝臣当即肃然拱手。
“臣等,愿为大秦赴汤蹈火!”
嬴政笑着摆了摆手。
“朕自然信得过诸位爱卿的忠诚。”
“朕信不过的,是那些新附之官吏啊!”
见嬴政眼露愁色,赢羽却是一脸淡定,赵高双眸微眯。
略一沉吟,赵高便出列拱手。
“陛下,微臣以为……引”
然而不等赵高话落,一道厉声高呼却突然打断了赵高的话头。
“陇西郡八百里军情急报。”
“急禀陛下!”.
嬴政当即喝令。
“传!”
很快,御书房门大开,一名青年在两名禁军的护送下进入书房。
“陛、陛下!”
“陇西郡传令兵孬娃,拜见陛下!”
仰视着端坐高台之上的嬴政,孬娃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
嬴政面露温和.
“无须多礼。”
“军报何在?”
孬娃赶忙从怀里翻出一个牛皮包,又从其中取出一卷竹筒,双手奉上。
“军报在此!”
蒙毅当即上前,核验印泥印信,确认无毒无暗器后,方才裁开交给嬴政。
接过竹简,嬴政不禁眸光微沉。
“朕本以为可以与东胡相安无事。”
“但胡贼果真就是胡贼,狼子野心不死!”
“哼!”
听到这话,杨端和眼巴巴的看向嬴政。
“陛下,可是东胡进犯?”
嬴政将竹简交给蒙毅:“念给诸位爱卿。”
蒙毅当即高声而诵。
“西月六日,东胡兵马南下,进抵陇西边境。”
“据末将探查,此番,东胡王巴特罕亲自坐镇。”
“其麾下虎骑三千、豹骑三万、鹰骑十五万,常骑二十万。”
“总兵力约近五十万!”
“西月七日,末将率陇西大营借陇西长城进行抵抗。”
“战局暂时稳固,但我方兵力严重不足,后劲不够,求陛下派遣援军。”
“西月十日,陇西侯李信,于陇西长城遥拜陛下!”
听到这话,满堂朝臣一片哗然。
“五十万胡骑南下?巴特罕这是疯了不成!”
“足足五十万胡骑,这应是东胡最大规模的一次南下了吧?”
“去岁固然北方飘雪,但也不至于让东胡王疯狂啊。”
“东胡王,到底为何会如此行事!”
“难道他们就不怕羽公子率军去草原上走一遭,让他们重蹈匈奴覆辙?”
不怪朝臣们如此震惊。
五十万兵马,即便是在这个时代也属于一支大军了!
即便胡骑的扈从较少,又不需要多少后勤补给。
但五十万正规军南下也得带上至少二十万人的辅助部队。
这般规模的兵团数量,己经足以比得上秦灭楚之战中单独一方的兵力了。
且以东胡的人口数量推动如此庞大的兵马南下,东胡承担的压力甚至还要超出曾经的秦楚!
面对群臣的哗然,嬴政沉声开口。
“既然东胡王兴兵五十万南下,就证明其并没有在意羽的威胁。”
“这般规模的兵团南下,乃是奔着国战而来的。”
“诸位爱卿都议一议,此战该怎么打!”
杨端和当即拱手。
“陛下,东胡狼子,目中无人。”
“既然如此,我大秦合该迎头痛击,甚至吞并其国!”
“末将,请战!”
王贲略略颔首。
“东胡虽然比之匈奴更为强悍几筹,但其依旧无法与中原诸国为敌。”
“能够与故燕、齐互有胜负的根源,在于其广阔的草原纵深,和可战可退的速度。”
“但如今东胡兴兵五十万南下,便是自废其速。”
“末将以为,这是削弱东胡的良机!”
一名名将领上前请战。
颜正初满脸都是肉疼,却也没有出言阻止。
大秦的国库确实不好过了。
但人家都打上门来了,难道就因为没钱便要避战?
那绝非大秦的风格。
哪怕让黔首们自备干粮上战场,老秦人也绝不会畏惧战争!
但赵高却注意到,一片战意昂扬之中,赢羽却是沉默不语。
赵高当即开口:“羽公子,怎的沉默不言?”
“莫不是因为未能威胁到东胡,故而心情失落了?”
赵高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