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羽微微一心虚。
好人?
希望你在看到自己每天的工作量之后,还这么说吧.
赢羽觉得自己是在剥削豕夫。
但对于豕夫而言,赢羽这就是在做慈善!
因为在这个时代,若是没有田地的话,甚至连被剥削的资格都没有.
而赢羽却给了他活命的机会。
这就是这个时代残酷的现实!
见豕夫己经开始叩首磕头,赢羽赶忙绕出案几,双手扶起了豕夫。
“无须多礼,快快请起!”
拍着豕夫的手,温声劝勉了几句后,豕夫便知机的一拱手。
“公子时间宝贵,后面也还有那么多人呢。”
“某便不叨扰公子了。”
赢羽满意颔首。
“善。”
“樊哙,为他登记造册。”
“另,去书院中叫些弟子过来,帮忙登记。”
樊哙赶忙拱手。
“遵命!”
“这位叔伯,请随某来。”
豕夫离开后,一名面色憔悴的中年女子,拉着一名幼年女童忐忑上前。
屈身一礼,中年女子轻声开口:“公子,某名寸娘。”
“这是小女,幺娘。”
“家中次子狗娃侥幸拜入公子门下。”
赢羽不解发问。
“家中仅有两人么?”
寸娘依旧用轻柔的声音开口。
“小女子原是燕人。”
“良人在秦燕之战中阵亡。”
“亡故之后,家中薄田便被当地富户侵吞。”
“大秦北伐之战时,广征兵役,长子遂投身军伍,如今正在九原大营。”
寸娘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
但眼底深沉的悲痛却昭示着她并非不痛苦。
而是眼泪早己流干,无泪可流!
赢羽沉默了。
灭六国之战是对的么?
当然是对的!
但大势倾轧之下,最受苦的永远都是普通人。
暗自一叹,赢羽的表情愈发温和了几分。
“那这些年岁,你们是如何过活的?”
寸娘轻声道:“小女子织麻布的手艺尚可。”
“故而这些年,皆是织布谋生。”
赢羽略略颔首。
“本公子正打算修筑一个纺织工坊。”
“若不弃,可来工坊中做工。”
“月禾一百五十钱,包吃。”
“可带着幺娘一起过去,也管饭。”
“届时,本公子会安排人手照顾她们,还会派弟子时不时的去给她们讲讲课。”
《金布律》规定,布匹是首接可以当钱用的。
所以建造个纺织厂或许赚的不多,但绝不会亏。
且这万余人中大半都是女子。
一个纺织厂就足以安排下半数以上的人了。
寸娘晦暗的双眼中终于升腾起一丝灼热和光明。
“公子,您未曾玩笑?”
“果真是月禾一百五十钱,还包吃?”
“甚至还能教幺娘读书识字!”
赢羽笑而颔首:“稚童一天能吃多少粮食?”
赢羽的声音转高,看向寸娘身后的黔首。
“诸位亦然。”
“后续只要确定来本公子处做工,亲生子女,皆可带来。”
“包吃!”
寸娘身后,万余黔首尽皆骇然失声。
“还能带着娃儿过去,公子派人帮忙照顾?”
“这这这,这可是还管饭啊!”
“最重要的是管饭么?最重要的可是教娃儿读书识字!”
“若是娃儿打小就跟着公子的弟子读书识字,那以后是不是也能成为公子的弟子了!”
寸娘眼眶一红,毫不犹豫的跪地叩首。
“拜谢公子大恩!”
“幺娘,跪下磕头!”
有寸娘带头,后面的黔首也齐刷刷的跪倒在地,感激高呼。
“拜谢公子大恩!”
赢羽无奈的只能再转出案几,将寸娘和幺娘都虚扶了起来。
“切莫如此。”
“过往己矣,该看未来。”
“在故燕之事,你受了委屈。”
“但来了大秦,无论是本公子还是陛下,都不会再让你们继续受委屈。”
好生安慰了半晌,赢羽才终于将寸娘转交给了樊哙。
擦了下额头那不存在的汗水,赢羽无奈的看向一众黔首。
“诸位也都起来吧。”
“本公子先与诸位说定。”
“无论如何,莫要跪地叩首了。”
“若是每个人都要跪地叩首,要本公子亲自搀扶起来,那本公子的腰可是扛不住啊!”
万余黔首不禁失笑。
谁人不知,赢羽武艺极强,能在敌军阵中杀的如入无人之地?
怎么可能因为扶人起身就腰疼?
他们清楚,这不过是赢羽推拒大礼的说辞而己。
怀着满满的感激,一众黔首站起身来,拱手高呼。
“谨遵公子之令!”
赢羽满意颔首,伸手示意下一户人家上前。
“羽书院中还缺些洒扫之人,可愿来帮忙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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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匠人?那就太好了,本公子的造纸坊中可是还缺着人手呢。”
“农人?本公子的试验田还需要大量务农之人,可愿来试试?”
一户户人家接连上前。
会手艺的,便安排在对应的工坊之中。
不会手艺的,便安排去羽书院进行洒扫、安保和后勤工作。
若是农人,那边拉去试验田,参与即将开始的杂交育种工作。
幼子则是全部收拢到纺织工坊中,集体照顾,集体教学。
看着赢羽的安排,樊哙心中的惊骇越来越盛。
“夫子,不愧是夫子!”
“某这安置只能治标。”
“但夫子这般施为,却是在治本啊!”
给他们一片安置的区域,只是让他们活着而己。
但赢羽给了他们工作,却让他们可以创造价值,赚取钱财。
有尊严的把日子越过越好!
虽然这些工作都是短期工作,在孩子毕业之后就要收回。
但等到他们的孩子从羽书院毕业时,定然己是人杰,完全可以扛起这个家了!
然而随着一名名黔首被妥善安置,樊哙心里却生起了担忧。
趁着赢羽休息的空档,樊哙忍不住凑过来,低声开口。
“夫子如此安置,固然对师弟们的家眷大有裨益。”
“但此事传出去之后,以后定会有更多师弟的家眷投奔而来。”
“这对夫子而言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些?”
“弟子谏言,只帮助最需要帮助的人便足够了。”
赢羽揉了揉腰杆,摇了摇头。
“最需要帮助的人?”
“能在此地扎帐篷,苟延残喘的,谁人不是最需要帮助的?”
轻声一叹后,赢羽面露笑容。
“放心,弟子们的家眷会赚,但为师却也绝不会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