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余谨就让马汉带人去传唤陈元,中午时分,陈元一脸淡然之色的被带到公堂上。
"堂下何人?"余谨坐在公案后,威严问道。
"民乃塞北县陈家陈元。"陈元不卑不亢地答道。
"陈元,"余谨冷声道,"本官查你陈家税册,发现你们在本官上任前,少报了两百亩良田。这是重大的逃税漏税行为!"
"哦?"陈元不慌不忙,摇着扇子道,"大人此言差矣。"
"怎么说?"
"大人上任后,我陈家主动补报了田亩数目,并且补缴了所有税赋,"陈元淡然道,"这在册子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那之前呢?"余谨冷笑,"那两百亩地总不会是凭空出现的吧?"
陈元忽然收起扇子,直视余谨:"大人,您这是要追究在您上任前的旧事?"
堂内一时寂静。
"大人,"陈元忽然提高声音,"若是您要这样,那民就斗胆问一句:大人凭什么只追究我陈家的旧事?"
"你!"马汉大怒,"大胆!"
"民不敢大胆,"陈元却毫不示弱,"只是觉得大人此举,似乎有些......"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有些针对我陈家啊。"
"你这是在威胁本官?"余谨眯起眼睛。
"不敢,"陈元拱手,语气却渐渐强硬,"只是我陈家虽是商贾之家,却也不是好欺负的。若是大人执意要找我陈家的麻烦......"
他没说完,但话中的威胁之意已经很明显。
"大胆!"马汉怒喝,"你敢威胁县太爷!"
"马捕头言重了,"陈元重新打开扇子,"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余谨看着陈元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忽然笑了:"好,很好。既然陈少爷这么说,那本官倒要问问......"
"既然陈少爷说本官管不了上任前的事,"余谨忽然话锋一转,"那本官倒要问问,你们手中那些高利贷的借据,是不是也该一笔勾销?"
陈元脸色一变,扇子停在半空。
"毕竟,"余谨站起身,缓缓踱步,"那些借据,可都是在本官上任前立下的。按照陈少爷的说法,本官是不该过问的,对吧?"
堂下一片寂静。
陈元很快恢复了镇定:"大人此言差矣。那借据乃是百姓与我陈家之间的契约,岂能说废就废?"
"哦?"余谨冷笑,"所以陈少爷的意思是,本官上任前的事,该追究的就追究,不该追究的就不追究?"
"这......"
"那本官且问你,"余谨声音陡然提高,"你陈家少报的那两百亩地,可是实打实的逃税漏税。这事,本官是不是也该追究?"
陈元脸色变了又变。他万万没想到,余谨会来这一手。
"大人......"
"怎么?方才不是说得挺硬气的吗?"余谨冷笑,"现在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这......"陈元额头渗出冷汗,"这两件事性质不同......"
"有什么不同?"余谨厉声道,"都是在本官上任前的事。你们既然说本官管不着,那这借据,本官现在就宣布作废!"
"大人不可!"陈元终于慌了。
"来人!"余谨一拍惊堂木,"把陈家的罪状拿上来!"
马汉立即捧上一摞案卷。
"陈元,你且听好了,"余谨翻开案卷,"圣武十五年,你陈家在西村强占寡妇田氏的五亩良田,只因她还不起区区十两银子......"
陈元脸色微变。
"圣武十五年冬,张三因还不起你家高利贷,被你家家丁打断腿骨......"
"圣武十六年春,你家在南村强行收购李家的果园,威胁李家如果不卖,就要让他们还清所有债务......"
"圣武十六年夏,王老汉一家四口,因还不起债务,被你家逼得投井自尽......"
余谨一条条念下来,每一条都是血淋淋的事实。堂下的衙役们听得咬牙切齿,就连一向冷静的师爷都握紧了拳头。
"这些案子,"余谨冷笑,"可都是在本官上任前发生的。按照陈少爷的说法,本官是不是也不该过问?"
陈元额头冒出冷汗:"大人,这......"
"怎么?方才不是说得挺硬气的吗?"余谨将案卷重重拍在案几上,"这些血债,本官若是不追究,岂不是枉为父母官?"
堂下众人看着陈元惊慌失措的样子,无不暗暗叫好。这位年轻的县令,当真是替天行道!
"大人......"陈元的声音开始发抖,"这些都是误会......"
"误会?"余谨冷笑,"本官手中的证据,可都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陈家这些年作恶多端,今日,也该好好清算了!"
陈元终于慌了神。他万万没想到,余谨竟然早就收集好了这些证据,就等着他自已送上门来。
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已是中了一个天大的圈套。那句"法不溯及既往",反倒成了他们陈家的催命符。
余谨看着陈元惊慌失措的样子,忽然话锋一转:"不过......"
堂内众人屏息静气。
"若是陈家愿意将手中所有借据作废,把这些年通过高利贷占来的田产,都还给村民......"余谨意味深长地说,"那这些旧事,本官倒是可以既往不咎。"
陈元愣住了。
他死死盯着余谨,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片刻后,他苦笑一声:"大人这是......"
"怎么?"余谨淡淡道,"陈少爷不是说本官管不了上任前的事吗?那这些旧案,本官不追究,不正合了陈少爷的意思?"
陈元沉默良久,忽然仰天长叹:"县令大人好手段!"
"哦?此话怎讲?"
"大人先用税收的事情,逼我说出'法不溯及既往'这番话,"陈元苦笑,"然后再拿这话来对付我陈家的借据。"
他摇头叹息:"这是要让我陈家,自已堵死自已的退路啊!"
余谨不置可否:"陈少爷觉得如何?"
"认栽了,"陈元将手中的扇子"啪"地合上,"大人这一招,当真是高明。我陈家若是不答应,那这些血淋淋的旧案,就都得算总账。若是答应......"
他自嘲地笑了笑:"倒还能保住陈家的根基。"
"陈少爷果然聪明。"余谨点头。
"大人放心,"陈元躬身一拜,"明日我就让人将所有借据送来,至于田产......"
"本官自会派人丈量造册,"余谨道,"但有一点,陈少爷须得记住。"
"大人请说。"
"从今以后,若再让本官发现你陈家放高利贷、兼并土地,"余谨目光如电,"那就别怪本官不讲情面了!"
"是,"陈元苦笑,"大人教训的是。"
走出县衙时,陈元回头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县令,当真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