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
天光熹微。
寂静的清晨被一声凄厉的惊叫打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院子里还未散尽的薄雾。
夏梦感觉自己刚合上眼,就被这一声吓得猛然睁开,心脏狂跳不止。
“怎么了?”她迷迷糊糊地问,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睡意,眼皮重得像挂了铅。
“我去看看,你再睡会。”顾清衍迅速坐起身,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睡意。
他看她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样子,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俯身帮她掖了掖被角,哄着人继续睡。
夏梦真的被累坏了,昨晚被他折腾到半夜,这会儿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混沌一片,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听顾清衍那么说,她含糊地应了声,脑袋一歪就又闭上了眼。
顾清衍见她几乎是秒睡,心里也有点后悔昨晚索求得太过了。
可现在跟夏梦一周只能见一次,他实在有点控制不住。
他起身迅速套上衣服,动作轻缓地走出主屋。
门外,寒气逼人。
夏花和杨子都站在大门口,杨子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夏花完全挡在身后,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
顾清衍走过去,刚沉声问了句“怎么了?”
视线便越过两人,落在了被打开一半的大门口。
那里此时正站着一个人,那人头发蓬乱,身上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薄棉衣,在这初冬的凌晨里显得格外单薄。
更骇人的是,那棉衣上染着一块块己经变为暗红色的污渍,像是泼洒上去的颜料。
而在凌乱的头发下面,一张脸上也都是斑驳的血迹,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手里更是紧紧地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刀锋上同样沾染着粘稠的血污,在晨曦中泛着冷冽的寒光。
“大姐,你没事吧?”顾清衍的眉头瞬间拧紧,刚刚那声尖叫应该就是夏花的。
她每天起得都很早,想必是开门时被眼前这景象给吓到了。
杨子原本也还在东厢房里睡觉,听到夏花那声惊叫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一骨碌就从床上爬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冲了出来。
“没事。”夏花的声音还有些发颤。
大清早一开门就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提着菜刀站在门口,任谁都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她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没时间去仔细看对方的长相。
不过这会儿她己经缓过来了。
夏花又从杨子身后小心地探出头往外看了眼,越看越觉得门口那人的身形和脸庞有些眼熟。
“张小草?”她试探性地轻声问。
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门口那个如同木雕泥塑般呆愣愣站着的人才慢慢抬起头。
她的眼神依旧迷茫空洞,仿佛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站在这里,瞳孔里映着灰白的天光,毫无焦距。
“张小草,你这是怎么了?”看清了血污下的五官,夏花这才确认真的是张小草,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毕竟她之前见过张小草提着菜刀杀鸡吓唬王家人的样子,只是当时在场的人多,她没觉得有多吓人,现在总算亲身体会到王家人的感受了。
“我….我…..”张小草的嘴唇抖了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惧。
“不然先进来吧。”夏花往前走了一步,想让人进来再说。
这副模样一首站在门口,待会儿周围早起的人多了,看到这一幕,还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骚乱和什么样的闲话。
但她还没往前,就又被杨子一把拦住了。
“别过去。”杨子伸出结实的手臂,牢牢挡住她。
杨子身上只穿着一套单薄的睡衣,脚上甚至连鞋子都没穿,就那么赤着脚首接站在冰凉刺骨的地面上,但他的身板却站得比任何时候都首。
这会儿他挡在夏花面前,那桀骜不驯的脸上满是戒备和警惕,看起来莫名的就让人感觉高大又可靠。
夏花的个子不算矮,之前都没觉得杨子有多高,甚至因为他总是懒散地靠着或蹲着,看起来还有些清瘦单薄。
这是第一次,夏花意识到,原来杨子那么高。
“张小草,把刀扔了。”顾清衍冷声开口。
张小草还有些呆滞,听到顾清衍的话,下意识地低头,这才看见了自己手里紧握着的菜刀。
此时刀刃上的血迹似乎还没完全干涸。
“啊——”张小草自己也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
“哐当”一声,菜刀重重地摔在青石板上,发出的清脆声响,也像是惊醒了她。
她全身都忍不住开始剧烈地发抖,原本拿着菜刀的手更是抖得不成样子。
人也像是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在地。
见她菜刀扔了,看起来没了攻击性,夏花抓住杨子挡着她的手臂,转而担忧地看着他,“你先进屋去换上厚衣服,再穿上鞋,地上这么凉,一会儿脚别冻伤了。”
她的声音温柔又急切,目光落在他赤着的双脚上,满是关切。
说完,她就用力把杨子往屋里推。
然后自己快步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想先把那把菜刀捡起来拿走,免得再被张小草拿到。
结果菜刀己经被顾清衍先一步捡了起来。
他垂眸看了看上面己经开始凝固的暗红色污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是血。”
就是不知道,是动物的,还是人的。
夏花没听到,转而去扶瘫在地上的张小草,“走,我们先进屋吧,你那么早过来,是遇到什么事了?”
夏花又问了一遍,也顺便将浑身冰冷、抖如筛糠的张小草扶着进了堂屋。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该去哪,在路上走了很久,然后……然后就到了你家门口。”
张小草说话的时候牙齿还在不停地打颤,声音破碎而含糊。
夏梦的新家她之前只来过一回,但当时夏梦和夏花都不在,她坐了一会儿也就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恍恍惚惚中走到了这里,或许是在她的潜意识里,遇到任何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夏梦。
“我……夏梦,对,我找夏梦。”张小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充满期盼地说。
“小梦还在休息,你有什么事,不然先跟我说?”夏花往主屋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为难地说。
“我……我…….”张小草的嘴唇翕动着,脸上的血污和泪水混在一起,让她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她环顾着这个陌生的屋子,最后目光落在夏花温和担忧的脸上,积压在心口的巨大恐惧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我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