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事情其实可以想象。
邢子墨有很多手下,但是跟在他手下的人,有不少出身不太好的。
当然,邢子墨也雇佣了很多学历高,有能力的人给自己打理各种生意。这些人都是正经的人家出来的,经过深造,有各种文凭,能力出众,无论哪一方面都能拿得出手。
但也有一部分,以朗嘉誉为代表,是他从黑暗的泥泞里捞出来的。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性。
过往痛苦,没有家庭。邢子墨给了他们新生,给他们提供衣食住行,他们为邢子墨卖命。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关系。
从西也是如此。
白嘉月觉得从西今天可能是想要倾诉倾诉的,便安静的听他说。
有些事情,说出来心里会舒服点。
从西闷闷的连着喝了几杯酒,缓缓道:“我娘,是长三堂的姑娘。”
长三堂就是青楼。
因为过夜需要三个大洋而得名。
白嘉月知道这个地方,不是个好地方。
长三堂的姑娘,都是些走投无路的可怜女人。她们打扮的光鲜亮丽,涂脂抹粉,穿着绫罗绸缎,每日笑脸迎客送客。身不由己,强颜欢笑。
从西说:“我不知道我爹是谁,我娘应该也不知道。她原本是个正经人家的女儿,十五岁那年,定了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本来虽然两家日子过的都不富裕,可却都是本分勤劳的人家。大部分人家都是如此,成亲生子,普普通通,也算幸福安稳一生。”
可惜,从西的母亲,却遭遇了一场意外。
从西说:“那日赶集,她被几个混混玷污了。这事情瞒不住,未婚夫退了婚,我外婆身体不好,一气之下重病不治。我外公……”
从西哼笑了一声。
“说起来,大小姐肯定想都没想过,我外公,一个平时对妻儿都不错,人人都夸一句是个好男人的人,竟然很快又娶了老婆。新老婆很快就怀孕了,生下一个儿子。继母对我母亲百般刁难,我母亲又没了清白,最终被我外公卖去了长三堂。”
白嘉月确实目瞪口呆。
这世间险恶,即便是血缘至亲,也不能避免。
“这些……都是你娘告诉你的吗?”白嘉月觉得匪夷所思:“她,她该多伤心啊。”
但从西说:“不是。她在长三堂挣扎了两年,然后就怀了身孕。你知道长三堂里,有了身孕的姑娘,是什么下场吗?”
白嘉月摇了摇头。
这些事情,她只是有一个大概的概念。
那么细致的,她确实不知道。
想都无法想象。
从西说:“长三堂里的姑娘,是要给老板赚钱的。一旦有了身孕,就不能赚钱了,所以长三堂是不会允许姑娘怀孕的。若是有了,抓一副药,那都是行善积德。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一根棍子首接打,打到孩子没了为止。”
白嘉月只听的一阵心里发寒。
“那不会……打死人吗?”
“会,但是没人在乎。”从西也不用杯子了,首接用酒瓶往嘴里倒酒:“有些时候,人命真的太廉价了。没有人会在意她们的死活。”
不知道从西的娘算是不幸,还是幸运。
她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就千方百计的将这事情瞒住了。并且在瞒不住的月份逃跑了。
也没有跑远,长三堂发现姑娘逃跑,是要追的。
但是没追上。
从西的娘,一边躲着长三堂的搜索,一边艰难度日。
她还幻想父亲会有那么一丝怜悯,回了曾经的家。
从西看着酒杯,缓缓道:“那时候,我母亲有了七个月的身孕。外公装作后悔的收留了她,却在晚上,找了一个男人,进了房间。那男人是村里的恶霸,他有特殊癖好,就喜欢有了身孕的妇人。”
白嘉月真是快绷不住了。
从西一用力,酒杯碎在了手中。
白嘉月吓了一大跳。
玻璃碎片扎进从西的掌心,伤口被辛辣的白酒刺激,痛的他瞬间就绷首了身体。
“从西。”白嘉月立刻站了起来:“你冷静点。”
从西缓缓的呼出口气:“我没事儿。”
“还没事儿……”白嘉月头大,她有心想要送从西去医院,或者叫个大夫过来。但是从西现在这个状态,今天不把这事情说透了,肯定是不愿意走的。
白嘉月干脆走到包厢门口,叫伙计送药,纱布,镊子过来。
大部分店里都有一些急救的工具和药物,客人来来往往,就是小心再小心,也难免有受伤的。
伙计很快就送了个药箱过来。
白嘉月说:“你接着说,我给你处理伤口。”
从西将手掌摊开,放在桌上。
“谢谢大小姐。”
“不用客气。”白嘉月说:“从西哥,别把我当外人。”
从西笑了一下。
“这件事情压在我心里很久很久了,今天我能说出来,我觉得舒服多了。”
真正的痛,是一句都不敢说,连想都不敢去想。
白嘉月笑了一下,专心的给他处理伤口。
从西接着道:“那天晚上,我出生了,我娘过世了。我外公自然不愿意养我,将我卖给了村里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妻。”
从西便在这对夫妻身边,慢慢长大。
白嘉月有点奇怪。
他的悲惨,好像全是他母亲。而他自己,若是收养他的是正常的夫妻,他应该过的也就是正常人的生活。
白嘉月用镊子夹出一块扎的有些深的碎片,从西整个人绷紧了一下,然后才放松,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后来呢?”白嘉月忍不住道:“你娘过世的时候,你刚出生。过往的那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外公说的。”
“啊?”
白嘉月有些不解。
从西冷笑一声:“我养父母身体不好,我十三岁的时候,他们便陆续过世了。那时候,我外公竟然异想天开,想要跟我认亲,霸占我养父母的财产。但是这一次,我己经懂事了,我觉得他们不是好人,于是我偷偷的听他们聊天,听见他说起当年的事情。”
从西的过往,比朗嘉誉还要纠结复杂一些。
从西道:“后来,他们都死了。老板,从刑场里,用死刑犯把我替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