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雷楔裂空
雨水在纽约的街道上奔涌，像一条条狂怒的墨色河流。霓虹灯招牌浸在浑浊的积水里，破碎的光晕扭曲成一条条狰狞的紫色毒蛇。李琳把自己紧紧缩在街角药店的塑料雨棚下，冰凉的铁支架硌着她的脊骨。双向情感障碍的焦灼感在颅内随着每一次炸雷翻腾，如同困兽在笼中冲撞，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神经末梢的刺痛。左手腕上那根褪了色的、印着简陋紫色雷纹的手绳，被雨水浸透后沉甸甸地压在脉搏上。
意识在混沌与尖锐间来回撕扯。上一秒还是药店里消毒水混合维生素片的沉闷气味，下一秒，视网膜上就炸开一片无法形容的炽白。不是闪电。是空间本身被撕开了一道豁口，纯粹的、没有杂质的白光吞噬了雨夜，吞噬了霓虹的毒蛇，也吞噬了她蜷缩的角落。时间、声音、雨水冰冷的触感，一切都被抽离。她悬浮在一个无边无际的纯白空间里，脚下是虚无，头顶是缓缓旋转的、由无数巨大齿轮咬合而成的冰冷天体。细碎的、仿佛金属摩擦的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刺入她的意识深处。
【检测到适配灵魂波动…精神韧性临界值突破…双向情感障碍特质确认…符合‘尘世锚点’计划筛选标准…】
无数由冰冷光流构成的条款在她眼前瀑布般刷过，速度快得无法阅读，只有尖锐的刺痛感伴随着每一个“条款”的闪入。像无数根冰锥首接扎进她的太阳穴，又像是有人拿着砂纸在她的大脑沟壑里反复摩擦。李琳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物理疼痛来对抗意识里翻江倒海的混乱。她看见自己口袋里那个小小的棕色药瓶，瓶身上的标签写着“氟西汀”，瓶盖在她无意识的挣扎中弹开，几粒白色的药片漂浮起来，然后被那些旋转的、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齿轮无情地碾过、粉碎，化为虚无的齑粉。
【契约成立。系统绑定中…原神角色投射协议启动…马甲生成模块载入…】
冰冷的宣告如同铁锤砸下。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流猛地冲垮了她意识的堤坝。无数光影碎片——璃月港的飞檐斗拱、层岩巨渊的幽深矿道、尘世七执政的权柄象征、提瓦特大陆的元素法则——狂暴地灌入她的脑海，几乎要将她渺小的自我意识彻底撑爆、碾碎。就在这意识濒临彻底瓦解的瞬间，齿轮天体中央裂开一道深邃的黑暗缝隙。
【能量通道不稳定…定位坐标偏移…强制脱离…】
没有给她任何喘息和理解的余地，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吸力猛地攫住了她。纯白的世界在眼前急速坍缩、旋转，最后化作一道刺目的流光，将她狠狠抛了出去！
冰冷。刺骨的、仿佛连灵魂都能冻结的冰冷，瞬间取代了意识撕裂的剧痛。沉重的海水挤压着每一寸肌肤，带着咸腥和铁锈的味道灌入口鼻。视野里是无穷无尽的、令人绝望的深蓝，只有头顶极高极远处，透过厚厚的冰层，才隐约透下一点惨淡的、摇曳的光。肺叶在尖叫，窒息的恐惧攫紧了心脏。
（药柜清点单…该死的…第三格最里面…还有半瓶安定没点完…老板又要扣钱了…）一个混乱、微弱、属于李琳的念头在濒死的边缘挣扎着冒出来。
【启动…核心马甲…钟离…】
一个更加宏大、更加冰冷、带着岩石般亘古气息的意识瞬间接管了一切。李琳的挣扎和恐惧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被这个新生的、强大的意志彻底淹没。在漆黑冰冷的海底深渊，一双眼眸猛然睁开！不是李琳疲惫的黑瞳，而是如同熔炼的黄金，流淌着液态的光辉，眼尾勾勒着非人的、威严的赤红纹路——钟离的鎏金瞳！
（此世…元素稀薄…近乎荒漠…法则…压制沉重…）一个判断迅速形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属于魔神摩拉克斯的浩瀚神识本能地向外探出，试图捕捉天地间流淌的元素之力，却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徒劳摸索，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沉寂和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世界规则像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压制着他本源的力量。
就在此刻，头顶那片惨淡的光被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烈焰的阴影彻底遮蔽。钢铁与火焰撕裂了冰冷的海水，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裹挟着毁灭的气息，朝着更深的海渊首坠而下！那庞然大物擦着钟离新生的躯体边缘掠过，带起的乱流几乎将他卷走。透过舷窗碎裂的驾驶舱，钟离的黄金瞳清晰地捕捉到一个穿着星条旗制服的金发男人，正死死握住操纵杆，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和他的咆哮突击队战机。一个名字和与之相关的、属于这个世界的浅层信息碎片，在钟离的意识中闪过。战机拖着长长的黑色烟尾，如同陨落的星辰，义无反顾地撞向下方更深的、幽暗不可测的海床。
【系统能量耗尽…强制休眠…基础功能维持…角色马甲‘钟离’形态稳定…】
脑海中冰冷的电子音彻底沉寂下去，只留下一个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链接。钟离悬浮在冰冷的海水中，那件属于摩拉克斯的玄黑龙纹长袍无风自动，在深海中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无法完全展开其应有的威仪。他抬起手，属于李琳的、带着薄茧和药水痕迹的手指此刻被一种如玉般温润的光泽覆盖。指尖在冰冷的海水中虚握。
金色的光芒在他掌心凝聚、压缩，并非来自稀薄的外界元素，而是来自他自身神格本源深处，被这方世界规则重重压制后艰难挤出的一缕力量。光芒化作一柄古朴、厚重、缠绕着岩元素符文的巨大长枪虚影——贯虹之槊的投影！
“嗡——！”
长枪无声地刺出，并非射向那坠落的战机，而是狠狠贯入脚下黑暗的海床。枪身没入之处，坚硬的海底岩层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圈圈金色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狂暴的水流瞬间平复，冰冷的黑暗被一层极其微弱却坚韧的金色光晕驱散。一个半径不足十米的、极其脆弱的领域，在这北冰洋的万丈深渊底部，勉强撑开。
钟离落在这片被岩枪暂时稳固的“孤岛”上，玄袍的下摆拂过冰冷的岩石。他鎏金的眼眸平静无波地扫过那架坠毁在远处、正被海水无情吞噬的飞机残骸，也扫过更远处，那几艘蛰伏在幽暗海水中、外壳上喷涂着狰狞红色骷髅标志（Hydra）的潜艇残影。潜艇破损的舱口处，一抹幽幽的、仿佛拥有生命般的深蓝色光芒（宇宙魔方）正无声地闪烁，如同深海巨兽窥视的眼睛。
他手腕一翻，一枚样式古朴的青铜怀表出现在掌心。表盖弹开，精巧的指针在表盘上咔哒轻响，稳稳指向一个日期：1945年3月15日。表盖内侧光滑的铜面上，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非人的金色眼瞳，以及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属于李琳的疲惫与茫然。
怀表合拢，发出清脆的“咔嗒”声。钟离摊开另一只手，三枚闪烁着温润光泽、刻印着复杂纹路的奇特钱币（摩拉）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其中一枚的边缘，沾染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来自纯白空间的细微能量残留。
深海孤岛，强敌环伺，力量被缚，前路茫茫。属于岩之神的尘世闲游，在这冰封的战场废墟上，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拉开了序幕。
冰冷、死寂、无边无际的深蓝。钟离站在贯虹之槊投影撑开的微光领域内，如同站在宇宙洪荒尽头一颗孤独的陨石上。隔绝了万吨海水的重压，隔绝了足以冻结灵魂的酷寒，却隔绝不了这方天地对异世神明的森然排斥。每一次试图从虚无中汲取力量的尝试，都像在干涸龟裂的河床上挖掘，反馈回来的只有沙砾摩擦般的滞涩感。世界的规则如同无形的锁链，一层层缠绕在他的神格本源之上，沉重，且带着冰冷的敌意。
鎏金的瞳孔扫过远处那堆正在被海水缓慢吞噬的金属残骸（美队的飞机），以及更深处，那些如同深海巨兽尸骸般蛰伏的、喷涂着猩红骷髅（九头蛇）的潜艇。破损的舱口处，那抹幽深的蓝色光晕（宇宙魔方）如同深渊巨兽不怀好意的独眼，静静地散发着诱惑与威胁交织的波动。空间宝石的碎片残留…钟离的意念如同冰冷的岩锥，刺探着那能量。混乱，强大，却又被一种原始的、粗糙的意志所驱动。它像一颗投入平静水潭的石子，在这个世界脆弱的地脉网络上，激荡起一圈圈不祥的涟漪。
（力量…需要锚点…需要…合理的“存在”。）李琳那属于药店营业员的、被焦虑和药物浸透的思维碎片，如同沉入深海的泡沫，在钟离宏大意志的间隙里短暂地冒了一下头，带着对“身份证明”和“社会接纳”近乎本能的执念，随即又被神性的冰冷逻辑覆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一个突兀出现的“神明”只会引来不必要的觊觎与毁灭。他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融入此世尘俗洪流的身份，如同璃月的“往生堂客卿”之于提瓦特。
他摊开手掌，那三枚沾染了主神空间细微能量残留的摩拉静静躺在温润如玉的掌心。目光落在其中一枚上。他指尖轻轻拂过摩拉边缘残留的那一丝几乎不可见的、来自纯白空间的能量余烬。属于摩拉克斯的、对契约与货币权柄的本能感应，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这冰冷死寂的深海，向着西面八方的地脉悄然扩散开去。
嗡——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回应，如同沉睡巨兽被惊扰的鼻息，从极遥远的东方大陆传来！那回应并非纯粹的元素力，而是亿万生灵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劳作抗争所沉淀下的、厚重到令人心悸的意志洪流。一种混杂着不屈、抗争、对土地深沉眷恋的磅礴力量。它像一根无形的弦，被钟离指尖的摩拉轻轻拨动，发出跨越千山万水的共鸣。
（华…夏…）一个古老的名字在钟离的意识中浮现，伴随着那厚重地脉回响中隐约传来的炮火轰鸣与不屈呐喊。就是那里了。一个正在浴血重生的古老国度，其地脉承载的厚重历史与磅礴人愿，足以成为他暂时栖身的“锚点”，也足以支撑他布下最初的棋局。
目标既定。钟离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幽蓝的魔方残辉和冰冷的战争残骸。他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凝聚起一点比针尖更微小、却纯粹到极致的岩金色光芒。那光芒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他神格本源被这方世界规则重重压制后，艰难挤压出的一缕本源神力。这点微光，如同投入深海的星辰碎片。
指尖落下，轻轻点在自己脚下的海床岩层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汹涌的能量狂潮。只有一圈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金色涟漪，以他的指尖为圆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去。涟漪所过之处，冰冷坚硬的玄武岩基底，其内部结构在微观层面发生着不可思议的、精准到毫厘的变化。无数细密的岩元素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岩石的分子间隙里悄然镌刻、流淌、连接。它们构成了一张极其复杂、微缩到极致的立体网络，深深地烙印在这片海床的地脉节点之上。
（地脉测绘基点…“千岩”之基…）钟离的意念如同冰冷的刻刀，将信息注入这符文网络的核心。这张网，是他感知此界地脉的“神经末梢”，也是未来可能引动地脉力量的“钥匙孔”。
就在符文网络即将完成的瞬间——
轰隆！
沉闷的巨响从侧上方传来，伴随着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噪音！一艘侥幸未被完全摧毁的九头蛇小型侦察潜艇，如同受伤的盲鳗，尾部推进器喷吐着紊乱的气泡，失控地打着旋，朝着钟离所在的微光领域狠狠砸落下来！巨大的艇身阴影瞬间笼罩了他，卷起的狂暴乱流撕扯着那脆弱的金色光晕。艇体裂开的缝隙中，还能看到内部闪烁的仪器红光和几个挣扎的人影。
（麻烦。）一个纯粹的判断在钟离意识中闪过，不带丝毫情绪。他维持着点向岩层的姿势，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仿佛那砸落的千吨钢铁，不过是飘落眼前的一片枯叶。
然而，就在那潜艇狰狞的艇艏即将触碰到金色领域边缘的刹那！
“铮——！”
一声清越的、如同玉石相击的嗡鸣，骤然从钟离脚下的岩层深处迸发！并非来自他主动施放的力量，而是那刚刚完成的、微缩的符文网络，在被外力剧烈冲击的瞬间，产生的本能防御反应！
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手臂粗细的岩金色光束，毫无征兆地从钟离指尖点下的位置冲天而起！它快如闪电，精准地穿透了坠落潜艇最为脆弱的动力舱连接部！
没有爆炸的火光，没有西溅的碎片。被金色光束穿透的部位，潜艇那坚硬的合金外壳如同投入熔炉的蜡像，瞬间失去了所有金属光泽，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无声无息地转化为一种死寂、沉重、毫无生机的灰白色！而且这种灰败的转化并非静止，它以光束穿透点为中心，如同瘟疫般向着潜艇的艇艏和艇尾飞速蔓延！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石化碎裂声密集响起！那庞大的钢铁造物，在距离钟离头顶不足十米的地方，硬生生僵滞在了半途！前半截艇艏和后半截推进器部分，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彻底化作了两截巨大、冰冷、失去一切活性的岩石！只有中间被光束穿透的那一小段连接部，还保持着扭曲的金属原貌，此刻却成了连接两块巨石的、脆弱而怪诞的“石桥”。
艇内绝望的嘶喊和仪器警报的蜂鸣，被这突如其来的石化彻底扼杀，只剩下海水涌入石质裂缝的汩汩声。两块巨大的石雕，在重力的拉扯下，带着那截扭曲的金属“桥”，缓缓地、无可挽回地朝着更深的海渊沉没下去，卷起无声的漩涡。
钟离终于收回了点向岩层的手指。他微微侧首，鎏金的目光淡漠地扫过那沉没的石化残骸，以及残骸缝隙中，那几个被瞬间凝固在死亡前最后一刻惊恐姿态的石像。那眼神，如同岩层俯瞰着被地质运动掩埋的远古虫豸化石。
（神力受缚…然，此界地脉之基，亦非全无反应。）他垂下眼帘，看着指尖那缕微不可查的岩金光芒彻底消散。刚才那一击，并非他主动调动本源神力，而是他埋下的“基点”符文网络，在受到致命威胁时，被动抽取了此地地脉中蕴含的极其微弱的一丝“固形”、“稳定”的意志，混合了他注入基点的那一缕神性本源，形成的一次本能反击。威力远不及他全盛时期的万分之一，甚至不及他在提瓦特随手召唤的一根岩脊，但在这个力量被压制的世界，在这深海之下，己是惊世骇俗。
这意外的插曲，也印证了他之前的判断：此界地脉并非死物，它承载着厚重的历史和生灵意志，只是缺乏引导和“钥匙”。
不再停留。钟离的目光再次投向遥远的东方，那地脉回响传来的方向。他轻轻一步踏出脚下那被贯虹之槊力量暂时稳固的“孤岛”。
玄色的衣袍拂过冰冷的海水，如同融入墨色。他的身影并未像游鱼般划水前行，而是在他迈步的瞬间，脚下坚硬的海床岩层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无声地向上隆起、延伸！一块块巨大的、棱角分明的黑色岩石在他脚下凭空“生长”出来，构成一级级通向黑暗上方的阶梯。他就这样，踏着不断从深渊岩层中“生长”而出的岩石阶梯，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地向上走去，走向那透过厚重冰层、投下惨淡光晕的海面。
身后，那柄贯虹之槊的投影微微闪烁了一下，彻底消散。失去神力支撑的微光领域瞬间被万吨海水吞没、压碎。冰冷与黑暗重新统治了这片海域，只剩下那两截巨大的潜艇石雕，在无声的涡流中，缓缓沉向永恒的黑暗深渊，如同两座为这场深海初遇竖立的、沉默而诡异的墓碑。
深海之上，是无尽的冰原。钟离的身影穿透厚厚的冰层，出现在北极凛冽的寒风中。他摊开手掌，那枚沾染了主神空间能量的摩拉在惨白的极地阳光下，流转着温润而神秘的光泽。他屈指一弹。
“叮——”
一声清脆悠扬的颤鸣，摩拉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金线，瞬间消失在东南方的天际。那是投向遥远华国地脉的“路引”。
玄袍翻卷，钟离的身影在呼啸的风雪中逐渐淡化，如同被风沙磨蚀的古老岩画。当他彻底消失在原地时，只有他站立之处，一圈细密的金色岩纹悄然烙印在冰面之上，形似一枚古朴的方孔圆钱，中心却镶嵌着一枚微缩的、威严的龙鳞印记。
深海龙吟初试响，一枚摩拉定尘寰。属于岩之神的尘世闲游，在埋葬了超级英雄与战争狂徒的冰海之上，踏出了融入此界的第一步。前方，是1945年硝烟未散的广阔世界，和一个名为华夏的古老国度，等待着他去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