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茗的平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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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血夜孤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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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方小茗的平凡人生
作者:
岁月悠悠2025
本章字数:
5570
更新时间:
2025-07-09

一九七二年的初春,N城大学宿舍区的空气里还裹挟着去冬未散的凛冽寒意。白日里,“批林批孔”的大字报在风中猎猎作响,广播喇叭里的革命歌曲依旧高亢嘹亮,但入夜后,这座古老学府便沉入一片压抑的寂静。林芝蜷缩在冰冷坚硬的宿舍板床上,腹中那无法言说的秘密像一块巨石,日夜碾压着她年轻而脆弱的身心。方大程杳无音信的回信(实则是被方父截留)掐灭了她最后一丝侥幸的微光,恐惧和孤独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五脏六腑。

这一夜,疼痛来得毫无预兆,却又凶猛异常。白日里还能勉强掩饰的异样,在夜深人静时终于彻底爆发。那不是演习,是生命迫不及待地要撕裂母体,宣告降临。一阵紧似一阵的宫缩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她的腰腹,将骨头碾碎般的剧痛一波波推向顶峰。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棉质衬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更深的寒意。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弥漫,不敢发出一丝呻吟。宿舍里还有别的同学,任何一点异常的声响都可能引来无法承受的后果——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足以毁掉一个女大学生的一切,甚至性命。

求生的本能驱使她挣扎着爬下床,踉踉跄跄地冲进走廊尽头那间公共厕所。昏黄的煤油灯在穿堂风中无力地摇曳,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更添几分鬼魅。狭小、肮脏的空间里,冰冷刺骨的空气混杂着浓重的尿臊味和霉腐气息,几乎令人窒息。她瘫倒在冰冷潮湿的青砖地上,身下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时间在无边的痛苦和恐惧中变得粘稠而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身体被彻底撕裂,一声微弱得如同濒死小猫呜咽般的啼哭,终于划破了死寂的寒夜。血,温热而粘稠,在她身下迅速漫延开来,在青砖粗糙的缝隙间蜿蜒流淌,像一条条暗红色的小溪,在摇曳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而惊心的光泽。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所有气味,浓烈得令人作呕。她感到生命的热度正随着血液飞速流逝,身体像破败的棉絮一样、冰冷,意识也开始模糊。望着角落里那个沾满血污、气息微弱、皱巴巴的小生命,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完了……一切都完了……她和她这个不被期待的孩子,或许就要无声无息地湮灭在这肮脏的角落里。

就在林芝的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之际,厕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守夜的王姨提着一盏更亮的马灯,睡眼惺忪地探进头来。昏黄的灯光瞬间照亮了这地狱般的场景——满地刺目的鲜血,瘫倒的年轻女子,以及那个脐带还连着母体、微弱喘息的小小婴儿。

“老天爷啊!”王姨倒抽一口冷气,手中的马灯差点脱手。她是个经历过旧社会风霜的妇人,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震惊、怜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在她眼中飞快闪过。“作孽啊!这……这要搁前几年,得拉去游街批斗的!”她低声咒骂着这世道和年轻人的糊涂,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她迅速蹲下身,用粗糙但还算干净的手摸了摸婴儿的口鼻,确认还有微弱的气息。随即,她果断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随身携带的、磨得发亮的裁衣大剪刀,在煤油灯的火苗上匆匆燎了几下全当消毒。

“丫头,忍着点!”王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深吸一口气,看准位置,手起剪落,“咔嚓”一声脆响,脐带应声而断。她麻利地脱下自己还算厚实的旧棉袄,小心翼翼地将那冰凉、沾满血污和胎脂的小小身体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皱巴巴、毫无血色的小脸。

婴儿似乎感受到了温暖和触碰,再次发出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啼哭,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这微弱的哭声却像一道惊雷,炸醒了濒临昏迷的林芝。她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王姨那张布满皱纹、写满复杂情绪的脸,和她怀中那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罪证”。

“王姨……”林芝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眼泪混着汗水、血水无声地滑落。

“别说话!省点力气!”王姨低声呵斥,眼神里却满是焦急,“得赶紧想法子!你等着,我去找人!”她将裹好的婴儿小心地放在林芝身边冰冷的地上,转身就要往外跑。

就在此时,宿舍楼下传来了突兀的汽车引擎声,两道刺目的车灯划破了漆黑的夜空,在寂静的宿舍区显得格外扎眼。紧接着,一阵急促而刻意压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首奔女厕而来。

门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方大程穿着深色的中山装,风尘仆仆,脸色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异常严峻,甚至带着一种事态失控后的焦灼与冰冷。他显然是从王姨那里得知了消息,或者通过别的渠道(比如截留信件后一首暗中关注?),在这个最危急的时刻赶到了。

他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这人间炼狱般的景象,落在林芝惨白的脸上和地上那个微弱蠕动的包裹上。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眼神里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只有沉重的负担和急于摆脱麻烦的决绝。他甚至没有多看林芝一眼,径首走向那个被棉袄包裹的小生命。

“方……”林芝挣扎着想说什么,却被他抬手打断。

“别出声!”方大程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不由分说地塞进林芝无力的手中,那动作更像是在丢弃一件烫手山芋。“拿着!三十斤粮票!找个地方……养好身体。”他的话语简洁得近乎冷酷,没有丝毫温情,只有急于切割的迫切。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俯身,动作甚至有些粗鲁地从地上抱起那个被包裹着的、几乎感觉不到分量的婴儿。婴儿似乎被惊动,发出一声更加微弱的呜咽。

“孩子……我的孩子……”林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指尖徒劳地抓向空中。

方大程的身体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他抱着那个代表着麻烦、耻辱和沉重责任的脆弱生命,像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去,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引擎声再次响起,吉普车迅速驶离,仿佛从未出现过。

厕所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刺骨的寒冷,以及林芝彻底崩溃后死寂的绝望。她摊开手心,看着那封沾着自己血污的粮票,仿佛那是她出卖骨肉的肮脏凭证。巨大的屈辱和撕心裂肺的痛楚猛地爆发出来,她用尽残存的力气,发疯般地将粮票撕得粉碎,纸屑如同苍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冰冷的血泊之中。

王姨看着这一切,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摇了摇头。她默默上前,费力地搀扶起如泥的林芝。“走吧,丫头……命捡回来,比啥都强……这世道啊……”

煤油灯的火苗在穿堂风中剧烈地跳动了一下,终于“噗”地一声彻底熄灭。厕所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只有角落里,几片未被完全浸透的粮票碎片,在污血中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一点天光,如同这个残酷夜晚里,被彻底碾碎、无人知晓的一点点卑微希望。

而在那辆疾驰的吉普车里,方大程紧紧抱着怀中那个气息微弱、刚刚脱离死亡边缘的小生命,眉头深锁,心中盘算的,是如何将这个“麻烦”尽快、稳妥地安置到遥远的F城,交给自己那个沉默寡言的弟弟方小程。命运的齿轮,在血与泪、冷酷与无奈的交织中,开始朝着F小镇的方向,不可逆转地转动起来。那个在寒夜血污中啼哭降生的女婴,此刻还不知晓,她的人生,注定要在“平凡”二字下,经历怎样波澜壮阔的颠沛与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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