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母亲到访的那天，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林浅坐在教室里，看着窗玻璃上蜿蜒的雨痕，指尖无意识地着江野昨天送的铜牌书签——上面的“浅”字被磨得有些发亮，是江野用砂纸一点点打磨出来的。
“林浅，有人找你。”班主任的声音带着为难，林浅抬头，看见许砚的母亲站在教室门口，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脸上却没什么温度。许砚坐在座位上，脸色苍白，显然是提前知道了什么，却没敢说。
林浅走出教室时，听见许砚母亲开门见山的声音：“我听说你最近总跟许砚待在一起？”她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浅，“许砚马上要参加全国竞赛，耽误不起。你成绩平平，别总拉着他浪费时间。”
雨丝被风吹进走廊，打湿了林浅的校服袖口。她攥紧手里的书签，指尖泛白：“阿姨，我没有……”
“没有？”许砚母亲打断她，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是许砚帮林浅讲题、江野和林浅在图书馆说笑的画面，“许砚的手机里全是你的照片，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林浅，人贵有自知之明，别耽误我儿子的前途。”
林浅看着照片里许砚温柔的侧脸，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想解释，却看见许砚站在教室门口，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低下头，没敢为她说话。
那天下午的课，林浅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许砚递来的笔记，她没接；江野塞来的糖果，她没要。放学铃声响起时，她抱着书包，没回宿舍，也没去图书馆，而是躲上了天台。
天台上积着薄薄的雨水，风一吹，冷得人发抖。林浅蹲在角落里，把脸埋进膝盖——她不是难过许砚母亲的指责，而是难过许砚的沉默。那个会在竞赛场帮她挡开墨水瓶、会在江野继父面前替他们说话的少年，在自己母亲面前，却懦弱得像个陌生人。
“喂，你怎么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林浅抬头，看见江野站在天台门口，手里拿着件外套，浅金色的发梢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许砚那家伙找你找疯了，”江野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带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他说……他不是故意不帮你说话的。”
林浅没说话，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手背上。江野慌了，蹲下来笨拙地拍她的背：“别哭啊，我替许砚揍他一顿好不好？或者我去跟你道歉？我……”
“不是因为他，”林浅哽咽着开口，声音发哑，“我爸妈离婚了，我跟着奶奶过。许砚妈妈说得对，我这种家庭的孩子，确实不配……”
后面的话被江野捂住了嘴。他的手心带着雨水的凉意，眼神却烫得惊人：“胡说什么！我继父天天骂我，许砚爸妈根本不管他，我们三个，不都一样吗？”
林浅愣住，看着江野认真的脸，突然想起他仓库里的日记。原来这个总是笑嘻嘻的少年，早就把生活的苦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却还想着把甜分给别人。
“其实……”江野挠了挠头，耳尖发红，“我以前总觉得许砚装清高，后来才发现，他比谁都可怜。他每次考第一，都是想让他爸妈多看他一眼，可他们眼里只有弟弟。”
雨渐渐停了，夕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给天台镀上了层金边。江野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林浅手里——是枚用街舞比赛奖牌熔掉重铸的戒指，上面刻着三个小小的字母：L、X、J。
“我找人打的，”江野的声音很轻，“林浅，许砚，江野，我们三个，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谁也别想欺负我们。”
林浅攥着那枚温热的戒指，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许砚站在天台入口，校服湿了大半，手里还攥着林浅落在教室的笔记本。他看见林浅手里的戒指，喉结滚动了下，却没像往常那样转身就走。
“对不起。”许砚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妈……她一首那样，我习惯了沉默，却忘了你会难过。”他从书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林浅，“这是我用竞赛奖金买的，本来想……等你生日送你。”
盒子里是条项链，吊坠是用银线编织的星星，星星里面嵌着块小小的蓝宝石——是林浅上次在珠宝店门口多看了两眼的款式。
林浅看着项链，又看了看手里的戒指，突然笑了。她把项链和戒指都戴在身上，然后拉起许砚和江野的手，把他们的手叠在一起：“你们看，这样就分不开了。”
许砚的指尖很凉，江野的手心很热，林浅把自己的手放在最上面，感受着两份不同的温度，突然觉得，那些家庭带来的伤，那些青春里的痛，好像都没那么可怕了。
天台上的风还在吹，却带着桂花的甜香。许砚看着江野手腕上那块掉了漆的手表，突然说：“我下周去修表店打工，帮你换个表带。”江野愣了下，随即笑了：“那我教你跳街舞，下次许砚妈妈再来，我们三个跳着揍她……不对，是跳着说服她！”
林浅靠在天台栏杆上，看着两个少年拌嘴的样子，突然觉得，青春或许就是这样——带着点狼狈，带着点笨拙，却总能在最黑暗的时刻，找到彼此眼里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