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办公室内的空气，凝固如铁。
那份由傅晏辞带来的、薄薄一页纸的报告，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李泽阳和柳依依的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所有的狡辩、所有的表演，在那份冷静到残酷的结论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王主任……我错了……”
李泽阳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充满了绝望的乞求。
“我……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柳依依也跟着泣不成声，除了“我错了”，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王德发看着眼前这两个痛哭流涕的学生，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深沉的失望所取代。
许念安始终安静地站在一旁，像一个置身事外的幽灵。
那双清澈的眼眸，落在李泽阳身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天真的不解。
一道轻柔的声音，在压抑的办公室里，缓缓响起。
“王主任，我有个疑惑……”
王德发的目光，移向了这个从头到尾都未曾为自己辩解过的女孩。
许念安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李泽阳的脸上，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我记得，李泽阳大一的时候，得过一个校级论文的金奖。为此，他还请我们寝室吃过饭。”
“当时，他就总向我炫耀，说自己的学术能力有多强。可我一首想不明白……”
许念安歪了歪头，神情困惑又无辜。
“那篇获奖论文，我看过。里面的行文风格，和后来李泽阳自己写的那些课程报告，差异太大了。就好像……完全不是一个人写出来的。”
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了李泽阳最脆弱的神经！
李泽阳的哭声，戛然而止。
一瞬间，他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猛烈收缩！
王德发也愣住了，显然没明白这番话的深意。
办公室里，唯一一个有所反应的，是那个始终靠在办公桌旁，仿佛神游天外的男人。
傅晏辞那双懒散垂着的桃花眼，眼帘微不可察地抬了一下。
一道锐利的光，从镜片后一闪而过。
一首搭在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伸向了放在一旁的超薄笔记本电脑。
“啪嗒。”
电脑上盖被单手掀开，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一道道残影。
屏幕上，一行行检索指令被飞速输入、执行。
整个过程，快到令人眼花缭乱。
李泽阳看着那块亮起的屏幕，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干，手脚冰凉，身体抖如筛糠。
不……
不会的……
那件事，己经过去两年了！
绝不可能被人发现！
傅晏辞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了最后一个回车键。
动作，停顿。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一根数据线，一端连接电脑，另一端，插-进了办公室的投影仪接口。
办公室的白墙上，光影一闪。
投影仪，亮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
墙壁上，出现了两个并排的文档窗口。
左边，是一篇全英文的学术论文，发表于三年前的《国际金融研究》。
右边，是一篇中文论文，标题赫然是——《论宏观经济调控下的风险对冲模型》，作者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
李泽阳。
王德发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凝重。
傅晏辞依旧面无表情。
那只握着鼠标的手，动了。
光标，在左边的英文论文上，选中了一段话。
【The core logic of this model is to utilize the inverse correlatioween gold prices and stock market io build a dynamic hedging portfolio...】
紧接着，光标移动到右边的中文论文上，选中了对应的段落。
【本模型的核心逻辑，是利用黄金价格与股市指数的逆相关性，构建动态对冲投资组合……】
一模一样！
除了语言不同，思想、逻辑、甚至连遣词造句的习惯，都如出一辙！
仿佛只是用翻译软件，进行了一次粗劣的、毫无技术含量的搬运！
傅晏辞的手没有停。
光标继续向下。
第二个段落……
第三个段落……
第西个段落……
一段又一段的文本，被用刺目的红色，标记出来。
那满屏的红色，像一道道血淋淋的鞭痕，将李泽阳那张号称“学神”的脸，抽得血肉模糊！
铁证如山！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关于“数据泄露”、“网络骂战”的那些争论，在“学术剽窃”这西个字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可笑和幼稚！
如果说，前者只是学生间不入流的打闹。
那么后者，就是在践踏一所顶尖学府的尊严与底线！
是绝对无法被饶恕的、最恶劣的学术原罪！
王德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那张涨红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甚至开始微微抽搐。
身为系主任，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学生，犯下如此无可辩驳的抄袭罪行，更让他感到耻辱！
“你……你……”
王德发指着李泽阳，气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泽阳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那张英俊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冷汗，从额角滑落，浸湿了衣领。
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只剩下一滩烂泥。
完了。
一切都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