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莎站在船尾叼着烟又快又稳地打舵,惊险地绕开了对面发射而来的火炮,然后急速向对面驶去。她轻笑了一声:“超最小射程了。”对面火炮果然停了,转而换了枪械。
她继续打舵,让海盗船铜墙铁壁般的船身撞过去,接着再抛钩索——这一招简首百试百灵,毕竟此时对面船只的桅杆己经被毁,失去了航行能力。
而海盗船本身比一般的盖伦帆船船身更高,大大降低了对面效仿此法的能力。
沈灿跟随着身体记忆靠到船边,拿起一把喇叭型前膛枪,朝对面水手扫射。枪的后坐力震得她晃了两下很快稳住身形,双手又酸又麻。她很快发现这种枪没太大准头,射的霰丸子,不存在一击必杀,但能打伤一片。
杰克咬着燧发手枪,双手攀着钩索往下荡。
不一会儿枪战也变成了近身搏斗,沈灿总算明白她的刀是干什么用的了,但可惜浪费了,她迅速缩到了船的另一面去,中途帽子上还中了一枪。
沈灿顺着木楼梯飞快地下到舱内,有正在休息的船员向她花哨地敬礼,她触摸了一下他们悠闲的情绪,这足以证明这场战争对于海盗实在是家常便饭。
根据房门位置和雕刻的花纹,她迅速判断出来哪一间是自己的屋子。
推门而入,还算宽敞,一切家具都在地上焊死,避免在这样的剧烈摇晃下到处乱撞到可能。
沈灿没乘船到过深海,此刻有些轻微的腿软头晕,还有点陆生动物埋藏心底的恐惧。
她扶着墙缓了几秒钟,立刻到桌前翻找,果然有所收获。
是一个羊皮日记本。
她大略翻了几页,里面十分贴心地使用了羲和文字。真怪她一时呆住了忘了收集信息,还是听到杰克那一声“海狗”才反应过来巨大的时代鸿沟和文化差异。
“海狗”似乎是与海盗对抗的阵营,负责解救人质、抢回钱财之类的。号称维护正义,但请得动他们的非富即贵。他们组织很杂,有真正训练有素的,也有碰运气或者诈骗权贵的,毕竟追没追回来都不还钱。
她又浏览了一下船上的人员配置,丽莎和杰克果然是船上最出色的舵手和水手。
沈灿反思,这个日记本的出现大概率不是碰运气的偶然,而是副本提供信息的途径,她要培养这种意识。
那么问题来了——这次海狗要抢什么?
地图!
沈灿瞬间清醒。
那完蛋了,地图他们都看过了,要复制也画了个百八十份了……怪不得对面上来就开炮,这是真的要把他们全部灭口。这么大阵仗,追兵可能不止一波。
这么一来,黄金岛的危险海域恐怕反而是一种庇护。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这么一想,反而定了心。
几个船员敲门汇报战斗结束,等沈灿去了再清点物资。
对面的金银财宝被海盗们挑挑拣拣搬上船,受伤战俘骂骂咧咧地被扔到甲板上。好几架大炮和成框的枪械被绑上绳子拉上来,海盗们因为对面武器装备而咬牙切齿、长吁短叹。
沈灿加入到海盗们的欢呼中,有些不适应地双手在头顶击掌,唱歌跳舞,不过很快就沉浸其中。杰克和其他几个水手关于钱财分配争得面红耳赤,差点大打出手;丽莎开了一瓶西葡酒,眼波像船上的锚一样钩过来,邀请沈灿共饮。
npc杰克:嘿船长!什么时候能干一票大的?我要和黄金共度此生!
海上时间说漫长也漫长,而说短暂,可能也只是沈灿慢慢悠悠地尝完那半瓶浓度不高的西葡酒。
大约是十几分钟前,丽莎向她汇报,风浪区域太大,绕不开了。
所有人回到船舱,水密门全部紧闭。沈灿离开甲板的回头晃了一眼,纯粹的死气沉沉的灰己经完全封冻住了天空,海水是一座座即成形又即推平的山;巨大的浪花是张开吞噬之口的云,被船头撞碎后就落成暴雨;甲板上被浪拍上来的鱼堆在一起,黑暗中的反光见它们徒劳地尽力翻动一两下,见不到水,身边只有奄奄一息的同类——密集恐惧之中是死亡的实感。
失重感很强很强。
机械钟表失控,指针在6附近不规则地来回晃动。
人在床上坐都坐不住,不时因为惯性而往各个方向甩。
没有人喊叫,但心率在疯狂飙升。
这种无力感,真是让人很不舒服。
海上风暴根本没有停息之势,船只被浪奔涌送向未知的前方。不知道在哪一刻,船头的乔利罗杰旗在风中猛地一下展开,其上白颜料勾画的骷髅头狰狞,似乎有一瞬间挣出布料,向前方嘶吼。
而发生在船舱内其实没那么惊心动魄。沈灿在剧烈的颠簸震荡中,紧扒着床边,恍惚间看见门边一块墙皮脱落了,从木门框底下似乎钻出了一片颤颤巍巍的叶子。
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跳下床,在保持平衡的基础上尽量快步走向水手们值班的舱室。
一个浪头撞得船身几乎侧翻,狠狠地偏了个方向,沈灿几乎被摔着扑进值班的舱室,随即就看见地上横陈着两个人。杰克就倒在椅子边,手指微微够了下椅子腿,看口型像是说了句“Captain灿……”,然后就没有声息了。
沈灿无措地退了两步扭头出去,奔到驾驶室,手颤抖着推开门。看到丽莎睡在地上,脸颊向左偏着贴着冰凉的地面,棕色长发铺散,胸口己不再起伏——今晚本来不应该她掌舵的,是因为这样对海盗来说也不敢稍有疏忽的巨大风浪,而她又是船上最最出色的舵手。
——明明不到一小时前杰克还在轻佻地吹口哨;而丽莎“啧”了声放下酒瓶,说刚喝那点醉不了她。
沈灿走上前,缓缓扶稳了自己乱转的舵。
为什么?
为什么啊?
给的提示有点过于少了吧。
沈灿蹲下来抓着自己的帽子。
她忽然抬手摘掉了自己眼罩。
那只坏死的右眼此刻却黑白澄明,活泼地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