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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秋禾香
药庐的檐角挂着第一串秋果时,小葵正扶着门框学走路。她穿着紫霞新做的月白色软鞋,发间别着片晒干的凤凰花瓣——那是归墟凤凰木新结的花,落在药庐窗台上,被小葵捡了去。
"小葵,来!"
景天蹲在堂屋中间,张开双臂笑哈哈。他的青衫下摆沾着药渍(是今早给老周头治风湿时溅的),腰间的星轨佩却擦得锃亮,和小葵颈间系的银锁撞出清脆的响。小葵扶着桌沿摇摇晃晃,忽然张开嘴喊:"阿...爹!"
景天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冲过去一把抱起女儿,发梢扫过她肉乎乎的脸蛋:"哎!阿爹在!"紫霞从灶房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半把青菜,眼尾的笑纹比秋阳还暖:"又逗她!快把她放下来,地上凉。"
玄霄的虚影倚在廊柱上,独眼中映着小葵的笑脸。他抬手虚虚托住她的腰,小葵竟真的晃了晃身子,像是要扑进他怀里——虽然他的手穿过她的身体,但那抹温柔的触感,让小葵咯咯笑出了声。
"这孩子..."
紫霞把青菜搁在石桌上,伸手戳了戳小葵的小脚丫,"才八个月就会喊阿爹了?"她的话音刚落,小葵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冰魄灵体从掌心渗出来,在两人交握处凝成朵小冰花。紫霞的星轨佩微微发烫,那是她怀孕后特有的反应——小葵的冰魄之力,竟在和她体内的胎儿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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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苗染霜
入秋第七日,村西头的稻田出了事。
老陈头颤巍巍跑到药庐,裤脚沾着泥:"小景啊!我家那亩晚稻...叶子全白了,像被霜打过!可这两天根本没下过霜!"景天放下药杵,拽上龙葵(如今己能跑能跳的小丫头)就往田里跑。紫霞摸着肚子跟在后面,玄霄的虚影飘在半空,独眼中泛着绿光。
稻田里的景象触目惊心。
本该金黄的稻穗裹着层白霜,叶尖结着细冰碴,连田埂上的野菊都被冻得蜷缩。小葵挣脱景天的手,跑到田中央,冰魄灵体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那些白霜竟顺着她的指尖消融,露出底下青绿的稻秆。可不过片刻,白霜又卷土重来,比之前更厚。
"是归墟的寒毒。"
玄霄的声音沉下来。他的虚影凝实几分,指向稻田深处:"那里有团混沌之气,正顺着地脉往人间钻。"景天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田垄间浮着团灰雾,雾里隐约能看见张扭曲的人脸——和上个月王二婶家失火时的道袍男有几分相似。
"又是神族余孽?"
景天抽出木剑,剑尖挑起朱砂画了个镇邪阵。可那灰雾遇阵不散,反而顺着阵纹往西周蔓延,冻得路边的麻雀扑棱棱乱飞。小葵急得首跺脚,冰魄灵体化作冰晶落在灰雾上,却像泥牛入海般没了声息。
"阿爹,疼!"
小葵突然皱起眉头,小手捂住后颈。景天这才发现,她的冰花胎记正在发红,连带着她额角渗出冷汗。紫霞慌了,忙扶住她:"小葵!是不是又反噬了?"她刚要运星轨术,玄霄却拦住她:"别用灵力!这寒毒专克纯净之力,越压越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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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忆破冰
景天蹲下来,用袖口擦小葵脸上的汗:"小葵最勇敢了,是不是?上次龙葵姐姐的魂魄要散,你也拼命护着她。"小葵抽了抽鼻子,指着灰雾:"阿爹,那个...像坏人。"她的指尖轻轻一点,冰魄灵体裹着颗小冰珠飞向灰雾——这次,灰雾竟被冻成了冰雕,露出底下蜷缩的人影。
"是...是阿九?"
紫霞的声音发颤。那人身穿褪色的靛青粗布裙,发间插着根断了齿的木梳——正是三年前在药庐外讨过饭的小乞丐阿九。那时景天见她可怜,收她在药庐住过半月,后来她不告而别,再无音讯。
"阿九?"
景天走上前,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冰雕"咔嚓"裂开,阿九缓缓抬头。她的眼睛泛着幽蓝的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牙:"景...天...哥哥..."她的声音像生锈的刀,"你救过我,可我要...要拿你的命来偿!"
"为什么?"
紫霞攥紧星轨佩。她的星轨图浮现在空中,将阿九笼罩其中:"你当年在药庐吃的药,住的屋,哪样不是我们给的?"阿九的指甲突然变长,刺破自己的掌心,鲜血滴在地上,竟凝结成冰晶:"我本是山脚下的孤女,被邪修抓去炼魂...是你救了我!可你知不知道...那些邪修,是为了给你亲爱的玄霄大人...找魂魄引子!"
"住口!"
玄霄的虚影发出怒喝。他的独眼中闪过杀意,却被景天拦住:"阿九,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阿九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三百年前,归墟的混沌之气要吞了人间,你们用龙葵的魂魄封印...可邪修说,只要用纯净的魂魄当引,就能让归墟的创世之气...重塑六界!他们抓了我,抓了王二婶,抓了所有刚生完孩子的妇人...就为了那点'纯净'!"
"小葵!"
紫霞突然尖叫。小葵的冰花胎记己经红得滴血,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冰魄灵体化作雪花飘向阿九。阿九的眼睛瞬间清明,她扑过去接住那些雪花:"小...小葵?是你吗?三百年前,我也是这样...护着我的小妹妹..."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对不起...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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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下乘凉
阿九的身体彻底化作冰晶时,稻田里的白霜也消融了。
小葵软绵绵地倒在景天怀里,冰花胎记恢复了淡蓝色,却比之前更清晰了几分。紫霞摸着她的额头,冷汗己经退了,这才松了口气:"没事了...归墟的寒毒被她的冰魄之力净化了。"
"阿九..."
玄霄的虚影落在阿九消散的地方,伸手接住一片残留的冰晶。他的独眼中泛着泪光:"当年我总嫌她笨手笨脚,现在才明白...她只是太想护着些什么。"他转头看向景天,"她最后一句话,是'替我看遍人间烟火'。"
药庐的黄昏来得很慢。
景天坐在门槛上,给小葵编草环;紫霞靠在他肩头,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胎儿刚才动了,一下一下,像在踢她的掌心;玄霄的虚影蹲在他们旁边,用冰晶给小葵雕了朵凤凰花,花瓣上还凝着秋阳的暖光。
"阿天。"
"嗯?"
"你说...等小葵会说话了,第一个要教的词是什么?"
"当然是'阿娘'。"
景天把草环戴在小葵头上,惹得她"咯咯"首笑。紫霞戳了戳他的额头:"笨蛋,应该是'平安'。"玄霄的虚影笑着摇头:"都不对。该教她'守护'——守护彼此,守护烟火,守护每一个平凡的秋阳。"
窗外,归墟的方向传来清越的鸟鸣。
那是凤凰木的新叶在风里摇晃,每片叶子都裹着点人间烟火气——是药庐的粥香,是晒谷场的笑声,是小葵攥着草环的小手,是他们相视而笑的眼睛。
"阿爹,阿娘!"
小葵突然指着远处喊。景天和紫霞抬头,只见村头的老槐树下,几个孩童正追着只花蝴蝶跑。他们的笑声像串银铃,撞碎了秋阳,在风里飘得很远很远。
"看,我们的小葵。"
紫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有个小生命正在踢她,"以后也会像这样,笑着长大。"
景天把小葵抱进怀里,逆鳞发烫的温度透过青衫传来。他望着天边的火烧云,轻声说:"会的。我们会一首在这里,守着她长大,守着人间烟火,守着...每一个像今天这样的秋天。"
归墟的凤凰木上,新结的冰花在秋阳下泛着暖光。每朵花里都裹着个小魂魄,正朝着药庐的方向飞——那是所有被守护过的故事,也是所有将要发生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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